晨露还凝在小区栅栏的铁尖上,带着点薄荷味的凉风卷着菜市场的鱼腥气和青菜香,贴在人脸上凉丝丝的。我提着满满两袋菜往家走,左手是女儿爱吃的水嫩小白菜和带着泥的胡萝卜,右手是老伴念叨了三天的带鱼,塑料袋勒得指节有点发红,却透着股踏实的烟火气。
小区门口的自动门“咔嗒”一声弹开,前面两个穿着连衣裙的女人正往里走,裙摆被风掀得轻轻晃。一个穿米白色长裙,头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另一个是亮蓝色,烫着微卷的长发,踩着细高跟,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像两只落进寻常巷陌的孔雀。
我跟在后面,刚要迈步,那两人忽然同时回过头来。米白色长裙的先开了口,声音像浸了晨露的梨,脆生生的:“哥,咱们小区的物业办在哪儿啊?”
她俩的眼睛都亮闪闪的,带着点初来乍到的茫然。我没吭声,只是抬起右手,食指往斜前方一点——物业办的玻璃门就在对面那栋楼的一层,绿色的牌子在晨光里挺显眼。我的目光跟着指尖落过去,算是给了个无声的答复。
“哦,谢啦!”亮蓝色裙子的女子冲我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花绽放般明媚,嘴角的两个浅浅梨涡若隐若现,仿佛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她转身离去,踩着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嗒嗒嗒”声响,宛如一首美妙的旋律。裙摆随风飘动,轻轻扫过路边的冬青,带起几片嫩绿的碎叶,仿佛是一场短暂而美丽的舞蹈。
我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涟漪。然后,我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刚踏上二楼的楼梯,身后突然传来女儿的声音。那声音中似乎带着些许戏谑的笑意:“老汉儿,你这是咋了呀?人家俩大美女向你问路,你咋就这么惜字如金呢?直接说‘就在对面’不就得了嘛?难道说,你对美女不感兴趣?”
女儿刚晨跑回来,穿着运动服,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手里转着个空矿泉水瓶,眼神里满是看热闹的狡黠。
我把菜往楼梯扶手上一放,腾出两只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看着她笑:“人家问得直接,我答得也直接啊。手一指,清清楚楚,何必多费口舌?你看,她们这不也找着了?”
“切,我看你是怕言多必失吧。”女儿撇撇嘴,伸手帮我拎起一袋菜,“不过也是,有时候话说多了,反而麻烦。就像上次张阿姨问你王大爷家的退休金多少,你含糊两句就过去了,要是实打实地说,指不定传成啥样。”
我跟着她往家走,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门“咔嗒”开了,一股淡淡的粥香从厨房飘出来——老伴早起来熬了小米粥。我把菜拎进厨房,老伴探出头:“回来啦?带鱼新鲜不?”
“新鲜,刚从渔船上卸下来的。”我一边应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带鱼放入水池中。带鱼的身体还在微微颤动着,仿佛刚刚离开大海不久,散发着淡淡的海腥味。
我转过头,看着跟进来的女儿,笑着说道:“你这丫头,就知道瞎琢磨。我那会儿没说话,是觉得没必要。人家就是问个路,又不是拉家常,手指一动的事,犯不着扯东扯西的。”
女儿靠在厨房门框上,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她双手抱在胸前,似乎对我的解释并不买账。“我看啊,你是怕后面的‘老美女’吃醋吧?”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然后冲正在灶台前搅粥的老伴扬了扬下巴。
老伴听到女儿的话,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解释道:“你别听她瞎说,哪有什么‘老美女’,我就是觉得没必要多费口舌而已。”
老伴闻言,手里的勺子顿了顿,转过身来,故意板着脸:“死丫头,就知道拿你妈开涮!你爸那是稳重,不像有些人,见着个陌生人都能聊半小时。”话虽这么说,眼角的笑纹却没藏住。
我回头看了看老伴,又看了看笑得一脸促狭的女儿,这母女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此刻都亮晶晶地等着我的答案。我往水池里放了点水,哗哗的水流声里,慢悠悠地说:“是,也不是。”
“啥叫是也不是啊?”女儿追问,凑得更近了,“你这回答,比刚才给美女指路还敷衍。”
“你妈要是真吃醋,那也是在乎我,这是‘是’的部分。”我关上水龙头,拿起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水,“但更重要的是,随心而已。当时就觉得没必要说话,手指一动能解决的事,为啥非要张开嘴?”
老伴把粥盛进碗里,端到餐桌上,招呼我们:“先吃饭,凉了就不好喝了。”小米粥冒着热气,黄澄澄的,上面漂着几粒红枣,香气钻进鼻子里,让人心里暖暖的。
我坐下喝了口粥,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胃里,才继续说:“你们记不记得前几年,小区门口卖煎饼的老李?”
“记得啊,他那煎饼果子,酱刷得特别足。”女儿扒拉着碗里的粥,“后来咋不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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