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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深睡方醒论考题 挚友相邀暖人心
陈彦这一觉睡得极沉。
仿佛是要将过去三日耗费的心神与体力一次性补回来,他几乎是头一沾枕头便失去了知觉。窗外街市的喧嚣、客栈内往来的脚步声、乃至陈延岳轻手轻脚进来查看时担忧的叹息,他都浑然不觉。梦境光怪陆离,时而仿佛还在那狭小的号舍中奋笔疾书,时而又好像回到了陈家沟,听着母亲的叮咛。
这一睡,便是整整一天一夜。
当他终于被腹中强烈的饥饿感唤醒时,窗外已是次日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纸,在房间内投下温暖而柔和的光晕。陈彦缓缓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酸软,头脑却是一片清明,多日积累的疲惫终于一扫而空。
他撑着手臂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发现赵修远在隔壁床上也刚刚醒来,正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茫然。
“师弟……我们睡了多久?”赵修远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陈彦看了看窗外天色,估算道:“怕是一天一夜有余了。”
正说着,房门被轻轻推开,守在门外的石头听到动静,探进头来,一见两人都坐起来了,顿时喜出望外,朝外面喊道:“三叔!赵先生!公子和修远少爷醒啦!”
话音刚落,陈延岳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又是欣喜又是心疼:“哎呀我的两个小祖宗!可算醒了!饿坏了吧?灶上一直温着粥和菜呢,就等你们醒来吃!”说着,不由分说便和石头一起,伺候两人洗漱,又赶紧张罗着将热腾腾的饭菜端进房里。
饭菜很简单,是熬得烂熟的米粥,几样清淡小菜,还有一碟易消化的蒸糕。但此刻在饥肠辘辘的两人看来,却胜过任何山珍海味。他们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端起碗便大口吃了起来。温热的粥水下肚,一股暖流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这才真正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陈延岳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狼吞虎咽,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他们疲惫未完全消退的脸庞,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不停地给他们夹菜盛粥。
待两人吃得差不多了,脸色也红润了些,赵文渊先生才缓步走了进来。他神色平静如常,但眼底深处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先生。”陈彦和赵修远连忙放下碗筷,起身行礼。
赵文渊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不必多礼。睡了这许久,感觉如何?”
“回先生,学生已无大碍,只是有些乏力。”陈彦答道。赵修远也点头称是。
“嗯,院试三日,耗神费力,好生休养几日便好。”赵文渊在桌旁坐下,目光扫过两人,沉吟片刻,方才切入正题,“今日叫你们来,是想问问此次院试的考题。你们且将记得的题目,以及你们大致的破题思路,说与为师听听。”
陈延岳一听,立刻竖起了耳朵,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他昨晚去外面吃饭时,可听到了不少风声!
陈彦和赵修远相视一眼,便由陈彦开口,将三场考试的题目——经义“论智仁勇三达德”、策问“湖广灾荒应对策”、诗赋“咏炭”限“寒”韵等,清晰复述了一遍。
赵文渊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当听到策问题目时,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但并未打断。
接着,陈彦将自己如何破题、构思、论述的过程,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一遍。尤其是针对策问题,他提到了自己从“灾前预防、灾中救济、灾后恢复”三个层面展开,并结合典籍和实际情况提出了具体对策。
赵修远随后也补充了自己的答题思路。在说到策问时,他语气略显迟疑:“……学生见到此题,心中便是一紧,知其重在实务。学生尽力回想先生平日教导及所读政书,从安抚流民、开仓赈济、以工代赈等方面作答,只是……只是自觉论述深度或有不足,不如师弟那般周全……”
陈延岳在一旁听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虽然不太懂具体学问,但从赵修远迟疑的语气和赵先生微蹙的眉头,也能感觉到这次题目不简单!他忍不住插嘴道:“先生,这题目……是不是特别难?我昨晚在外面听说,有好几个考生考完出来就大哭,甚至……甚至还有个想不开跳了河的!说是题目太刁钻,根本无从下手!”
赵文渊看了陈延岳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缓缓开口道:“延岳所闻,并非空穴来风。此次院试策问,直指湖广近年实情,且情境严峻,要求对策具体可行,绝非泛泛空谈可应对。对于大多埋头经史、缺乏实务经验的童生而言,确是一道难题。”
他看向陈彦,眼中露出一丝赞许:“彦儿此番破题,思路清晰,层次分明,所提对策亦能引经据典,结合实情,颇得‘经世致用’之要义。若卷面工整,论述透彻,此题当可得高分。”
陈彦心中稍定,躬身道:“学生也只是尽力而为,多谢先生肯定。”
赵文渊又看向赵修远,语气温和却带着提醒:“修远能抓住安抚、赈济、工赈等要点,方向是对的。然此类策问,重在‘可行’二字,需有具体措施、步骤,乃至预估成效与可能困难,方显深度。你平日文章偏重文采,今后需在务实上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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