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流言,如同初冬的薄冰,看似脆弱,却能浸透肌骨,悄然改变着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气场。云芷虽居于澄瑞堂偏厢,并非完全与世隔绝,那些隐藏在恭敬目光下的窥探、窃窃私语残留的余音,依旧如蛛丝般,偶尔飘拂过她的感知。她并不畏惧,却难免感到一种无形的束缚与压抑,仿佛置身于一张逐渐收紧的无形之网。
这日清晨,天色灰蒙蒙的,似有雪意。云芷刚用过早膳,正对着一幅未完成的工笔花鸟图调色,试图借此平复心绪,门外却传来了不同以往的动静。并非萧绝规律的叩门声,而是略显纷杂的脚步声与器物轻微碰撞的响动。
她放下笔,心生警惕,缓步走到门边,并未立刻开门。
只听外面传来一个略显尖细、却努力保持着恭敬的声音:“云姑娘可在?咱家奉内务府之命,前来查验画室用具,并按宫规,为姑娘调整居所,以合规制。”
内务府?调整居所?云芷眉头微蹙。她入住澄瑞堂是萧绝亲自安排,一直以来也相安无事,为何突然有此一举?联想到近日的流言,她心中了然,这恐怕是某些人借着“宫规”的名头,开始有所动作了。所谓的“调整居所”,很可能就是将她迁往一个更容易被监控、甚至更容易“发生意外”的地方。
她正思忖着如何应对,一个冷冽而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寒冰碎裂,瞬间打破了门外的嘈杂。
“本王竟不知,何时这澄瑞堂内的事务,需劳内务府越俎代庖了?”
是萧绝。
云芷透过门缝,隐约看到萧绝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前,他并未穿着朝服,只是一身玄色常服,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他面前站着几个穿着内务府服色的太监,为首一人面色发白,额角渗出细汗,正躬身赔笑,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王、王爷息怒!”那为首的太监声音发颤,“奴才……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宫中近日有些……有些议论,关乎云姑娘的身份与所司之职,上官担心有所不便,故而……故而想为云姑娘安排一个更……更妥帖的住处,以免污了王爷清誉,也免得惹人非议……”
“非议?”萧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砸在寂静的庭院中,“何人非议?非议什么?是质疑本王的判断,还是质疑陛下的旨意?”
那太监吓得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奴才不敢!王爷明鉴!奴才万万不敢!只是……只是流言可畏,众口铄金……”
“众口铄金?”萧绝打断他,语气中的嘲讽毫不掩饰,“本王行事,何时需要看那些蠢蠢欲动的‘众口’颜色?云芷是陛下亲允、本王征调协理案件之人,她身负皇命,其所为,关乎社稷安稳,岂是寻常宫规所能辖制?尔等今日行为,是觉得本王庇护不了陛下钦点的人,还是觉得本王这澄瑞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指手画脚的地方?”
他每说一句,那几个内务府太监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筛糠。
“滚回去告诉你们上官,”萧绝最后下令,声音不大,却带着彻骨的寒意,“云芷姑娘在澄瑞堂一日,便受本王庇护一日。谁若再敢以流言为借口,前来滋扰生事,休怪本王以妨碍公务、藐视皇命之罪论处!滚!”
最后一个“滚”字,如同惊雷炸响。那几个太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离了澄瑞堂,连头都不敢回。
门外重新恢复了安静。
云芷站在门内,听着那渐行渐远的狼狈脚步声,心中五味杂陈。她轻轻拉开了房门。
萧绝正转过身,面上寒霜未退,见到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确认她是否受惊。
“王爷。”云芷敛衽一礼。
“听到了?”萧绝问,语气已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那份余威犹在。
云芷点了点头:“多谢王爷解围。”
萧绝淡淡道:“不过是些见风使舵的蝼蚁,不堪一击。”他顿了顿,看向她,“你且记住,在这宫中,只要本王不倒,就无人能动你分毫。陛下既将寻访皇子之事交托于你,你便无需畏惧任何流言蜚语。”
他的话,如同坚不可摧的壁垒,将她与外界那些恶意中伤彻底隔开。这不是宽慰,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然而,经此一事,萧绝显然认为之前的防护仍有疏漏。当日下午,他便以“案件胶着,需随时商议,避免往来奔波,延误时机”为由,正式下令,让云芷从偏厢搬入澄瑞堂主殿的东暖阁居住。
东暖阁与萧绝日常起居和处理事务的西暖阁仅一厅之隔,是整个澄瑞堂守卫最核心、最严密的地带。此举无异于向所有人宣告,云芷由他靖王萧绝,亲自、贴身庇护。
消息传出,宫中暗地里又是一阵波澜。有人惊诧于靖王对此女的维护竟到了如此地步,有人暗自揣测两人关系是否非同一般,更有人(尤其是凤仪宫那边)恨得几乎咬碎银牙,却暂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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