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万古寒冰深处,被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包裹。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破碎的光影和扭曲的声响偶尔划过,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火焰灼烧的噼啪声,刀刃破空的尖啸,浓烟呛入喉咙的绝望……还有,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云芷在这片意识的混沌中挣扎,如同溺水者想要浮出水面,却被无形的力量拖向更深的深渊。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消散,寒冷侵蚀着每一寸感知,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融化在这片永恒的黑暗里。
就在那最后一丝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
一股灼热的、磅礴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的力量,如同破开冰层的旭日,蛮横地闯入了这片死寂的冰冷!它温暖而坚定,带着一种熟悉到令她灵魂战栗的气息,强行撑开了压垮她的重负,将她从那无尽的沉沦中,一点点拉了回来。
紧接着,一种更深层次的、超越物质世界的链接建立了。
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仿佛被系在了一根坚韧无比的线上,线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同样沉重、却无比强大的心跳。她能“听”到那心跳声中压抑的痛苦,深沉的担忧,以及一种……失而复得、近乎虔诚的庆幸。
是谁?
混沌中,她努力地想要追寻那心跳和气息的来源。一些破碎的画面伴随着强烈的情感波动,透过那奇异的链接,断断续续地涌入她残存的意识。
——是燃烧的宫殿,是挡在她身前、被火焰舔舐却巍然不动的玄色背影。
——是冰冷的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过她额头的触感。
——是低沉的、沙哑的,一遍遍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无助与哀求。
还有……更早一些。
——是北境风雪中,展开《安神图》时,营地中悄然弥漫开的那一丝她倾注其中的宁静之力被触动的微光。
——是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地说“只有你的画,能让我安眠”时,她心底那一闪而过的、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悸动。
这些碎片化的感知和情感,如同散落的拼图,在她混沌的脑海中漂浮、碰撞,最终,渐渐汇聚成一个清晰无比、深刻入骨的名字——
萧绝。
是他。一直是他。
这个认知如同最后的钥匙,彻底撬开了禁锢她意识的枷锁。
沉重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颤抖着,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朦胧的光线刺入,带来微微的眩晕感。视线花了片刻才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属于墨韵斋书房梁柱的深色木质纹理。然后,她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视线向下——
他就在那里。
坐在榻边的脚榻上,身子微微前倾,一只手肘撑在榻边,手掌握成拳抵着额角,似乎是极度疲惫下的短暂小憩。他依旧穿着那日入宫时的亲王常服,只是袍角有些褶皱,上面甚至还隐约能看到几点深色的、疑似干涸血渍的痕迹。
他的脸色很不好,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下颌冒出的青黑色胡茬显得更加明显,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即使是睡着,他的眉头也紧紧锁着,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仿佛承载着无数化不开的沉重与忧虑。
他看起来……憔悴不堪,远比她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脆弱。
云芷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得厉害。
她张了张嘴,想发出点声音,喉咙却干涩灼痛,只能溢出一点微弱的气音。
但这细微的动静,却仿佛惊雷般,瞬间惊动了榻边浅眠的人!
萧绝勐地抬起头,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骤然睁开,如同蛰伏的猛兽被惊醒,带着尚未褪去的凌厉与警惕,直直地朝她看来!
当他的目光撞上她已然睁开、正静静望着他的眸子时,那眼底所有的凌厉、警惕、疲惫,在刹那间冰雪消融,被一种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震惊与狂喜所取代!
“云芷?!”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几乎是瞬间就凑近了过来,双手下意识地伸出,似乎想要碰触她,确认她的真实,但那双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克制,最终只是轻轻覆在了她放在锦被外的手上。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还有一种……透过肌肤直接传递过来的、剧烈的情感波动。
就在他手掌覆上来的那一刻,云芷清晰地“感知”到了!
那不是通过听觉或视觉,而是直接源自灵魂深处的一种共鸣。她能“感觉”到他心中那如同海啸般汹涌的担忧后怕,那失而复得、几乎让他眼眶发红的庆幸,以及那深藏的、因为她的重伤而产生的、浓烈到化不开的自责与悔痛!
这种感知如此清晰,如此直接,超越了言语的范畴,让她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昏迷期间,他经历了怎样的煎熬,以及他为了救她,可能付出了何等惊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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