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骨师 第112章 《新的流言》

西苑撷芳殿的那场火，起得突然，烧得猛烈。等萧绝带着亲卫和宫中侍卫赶到时，昔日虽显破败却结构尚存的殿宇，已化作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刺鼻的烟味混杂着木材燃烧后的灰烬气息，弥漫在夜空下。救火的宫人徒劳地泼着水，水柱落在灼热的废墟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更多白雾。

“王爷，火势太大，是从内部多个地方同时烧起来的，像是……泼了火油。”负责西苑守卫的统领跪地禀报，声音发颤，“发现时已经晚了，根本来不及……”

萧绝面沉如水，站在废墟前，玄色披风在夜风中拂动，周身散发的寒意比夜露更重。他不需要听这些推诿之词。同时起火，疑似火油——这分明是人为纵火，而且是要彻底毁灭痕迹的狠手！

云芷跟在他身后，望着那片仍在冒烟的焦土，心一点点沉下去。萧宸记忆碎片中那奇特的宫苑角落，女子脚边模糊的圆形物件，柳贵妃可能的关联……所有刚刚浮现的、可能与铜钱有关的线索，随着这场大火，似乎都被付之一炬。

对方的速度太快，太狠绝。他们刚刚查到撷芳殿，这边就立刻动手清除，毫不拖泥带水。这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感觉，令人窒息。

“查。”萧绝只吐出一个字，冰冷如铁，“昨夜至今，所有接近过西苑的人，无论身份，一一排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纵火者的痕迹！”

“是！”侍卫统领冷汗涔涔，连忙领命而去。

现场一片混乱，救火、清查、搜寻可能的幸存者或尸体……但所有人都明白，在这样的大火下，能找到有用线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回到瑞王府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折腾了一夜，身心俱疲。云芷几乎是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沉睡，然而，睡梦中也不安稳，纷乱的画面交织——燃烧的宫殿，冰冷的铜钱，皇后怨毒的眼神，还有萧绝在月下对她说“澄瑞堂你可随时来去”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接下来的两日，表面风平浪静。萧绝忙于处理撷芳殿火灾的后续，以及暗中加紧对铜钱线索的追查。云芷则闭门不出，一方面整理思绪，另一方面，也是避开那些依旧络绎不绝、前来攀交或求助的访客。皇帝赐予的金牌，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各色人等，也带来了无尽的烦扰。

然而，一种新的、更加诡异的气氛，开始如同潮湿的霉菌，在宫廷的角落里悄然滋生、蔓延。

起初是些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窃窃私语。

在宫女们浆洗衣物的井边，在太监们等候差事的廊檐下，在低阶妃嫔们聚会赏花的凉亭里……流言像长了翅膀的毒虫，悄无声息地飞舞。

“听说了吗？那位新封的‘云画师’，她的画笔……邪门得很！”

“可不是？都说她能跟死人说话呢！要不，那百花楼的焦尸，她怎么就能画出模样来？”

“何止啊！我听说，瑞王殿下当初疯疯癫癫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就是看了她画的什么图，这才安静下来的！你们说，这正常吗？”

“肯定不正常！我老家有个说法，那种能通阴阳、摄人心魂的，都是……妖孽！”

“妖孽”这个词一旦出现，便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大。流言开始升级，变得更加具体，更加恶毒。

有人说，亲眼看见云芷作画时，房间里烛火会无风自动，她的眼睛会变成诡异的颜色。

有人说，她画的画像不能久看，看久了会觉得心神恍惚，仿佛魂儿都要被吸进去。

还有人说，她能通过画像，控制人的喜怒哀乐，甚至……操控人的行为！瑞王就是被她用画“蛊惑”了，才会对她如此依赖顺从。

这些流言编织得似模似样，夹杂着一些被歪曲、被放大的事实（比如云芷确实通过画像安抚了萧宸），再掺入民间志怪传说和深宫妇人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便具有了极强的蛊惑性和传播力。

它们不再仅仅局限于底层宫人，开始向更高层级扩散。某些不得志的嫔妃，某些与靖王或瑞王不睦的宗室，甚至一些对皇帝破格赐予女子如此大权而感到不满的朝臣，都或主动或被动地成为了流言的传播者和放大者。

焦点集中在一点：云芷的能力，绝非正常的画技，而是妖术、是摄魂邪法！她能安抚瑞王，并非医术高明，而是用了控制心神的手段！这样一个身负邪术、又能轻易接近并影响皇室成员的人，留在宫中，是何等巨大的隐患？她手中的金牌，岂不是成了她施展妖法的护身符？

这流言，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阴险。它不质疑云芷的功劳，却从根本上否定她能力的正当性，试图撬动皇帝信任的基石——对于一个帝王而言，什么都可以容忍，唯独不能容忍身边有无法掌控、可能危及自身和皇权的“异类”。

这日午后，云芷正在教萧宸辨识一些简单的颜料特性，试图通过绘画进一步疏导他的情绪。萧宸学得很认真，眼神专注，偶尔还会提出一两个问题，状态比之前又稳定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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