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曾经象征着母仪天下、荣宠无极的宫殿,如今却像一座华丽的坟墓。沉重的宫门紧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与窥探,只留下死寂般的沉闷。往日里穿梭如织的宫娥太监,此刻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丝响动便会引来灭顶之灾。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一种陈腐的、属于失势与衰败的气息。
“哗啦——!”
内殿传来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伴随着女人压抑到极致、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如同受伤母兽般的低咆。
殿内,一地狼藉。名贵的官窑瓷瓶碎片、撕烂的绣品、掀翻的香炉灰烬……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而风暴的中心,是当朝皇后,慕容氏。
她早已不复往日的雍容华贵。凤袍褶皱,发髻散乱,几缕花白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扭曲着骇人的怨毒,双眼赤红,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地上那柄已经断成数截的翡翠玉如意——那是她刚被册封为后时,皇帝亲赐,象征“万事如意”的荣光。
“云、芷……”这两个字从她齿缝间碾磨出来,带着淬毒般的恨意,“贱人!画皮妖女!”
她苦心经营多年,布下“李代桃僵”之局,眼看就能将柳贵妃那个贱人和她的野种一并打入地狱,彻底稳固自己儿子的储君之位。可这一切,全都毁在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身份低贱的罪臣之女手上!
不仅计划全盘失败,她最得力的臂膀高德禄被逼自尽,多年在宫中培植的势力被萧绝借着清查“双生案”余孽的机会,连根拔起,剪除殆尽。她自己,更是被变相幽禁在这长春宫内,形同废后!
而那个始作俑者云芷呢?那个该被千刀万剐的画皮师!
她非但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一步登天!皇帝的厚赏,那面代表着无上信任和权力的“御笔丹青”金牌……每一样,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皇后的心尖上!她仿佛能看到云芷手持金牌,在宫中昂首行走,那些曾经对她卑躬屈膝的奴才,如今都去巴结那个新贵的场景!
凭什么?!一个罪臣之女,一个靠着装神弄鬼伎俩上位的狐媚子,也配?!
“她必须死……必须死!”皇后猛地抓起手边一个白玉镇纸,狠狠砸向殿柱,玉屑纷飞。她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眼神疯狂而混乱,“还有萧绝……那个野种!和他那个短命的娘一样,都是来克本宫的!他们都该死!”
殿内侍立的几个心腹老嬷嬷吓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连劝都不敢劝。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有规律的叩击声。三长两短,重复两次。
皇后的疯狂骤然一停,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醒的厉色。她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挥退了跪地的嬷嬷。
嬷嬷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并小心翼翼地带上了殿门。
内殿一侧的阴影里,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来人穿着内监的服饰,身形瘦小,面容普通得扔进人堆里瞬间就会忘记,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得像两口古井,毫无波澜。
“娘娘。”他的声音也如同他的人一样,平淡无奇,没有任何特色。
“你来了。”皇后背对着他,声音恢复了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更深的冰寒,“看到本宫如今的模样,你可满意?”
“娘娘息怒。成败乃常事,重要的是下一步。”黑影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云芷此女,确是个变数。她的‘画皮’之技,比我们预想的更难对付。皇帝赐下金牌,意在用她这把刀,搅动局势。”
“本宫不想听这些!”皇后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刀,刺向黑影,“本宫只要她死!立刻!马上!还有萧绝,还有柳贵妃那个贱人和她的两个野种!本宫要他们通通消失!”
黑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皇后的状态,然后才缓缓道:“娘娘,小不忍则乱大谋。云芷如今风头正劲,又有靖王和瑞王护着,动她,风险太大。皇帝的眼睛,也正盯着。”
“那就眼睁睁看着她踩着本宫的尸骨往上爬吗?!”皇后低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自然不是。”黑影抬起头,那双古井般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极淡的、幽冷的光,“杀人,未必需要自己动手。借刀,亦可。”
皇后的眼神微动:“说下去。”
“云芷得了金牌,看似风光,实则已置身于风口浪尖。刑部、大理寺、京兆尹,乃至朝中诸多势力,有多少人愿意看到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身负‘妖术’传闻的女子,凌驾于他们之上,插手刑狱大权?”黑影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诱导性,“嫉妒,是最好利用的武器。”
“还有,”他继续道,“她不是要查案吗?不是有‘御笔丹青’之权吗?那就给她案子查。一些陈年的、牵扯众多、背景复杂的悬案、疑案,甚至是……涉及某些位高权重者隐秘的案子。让她去查,让她去画像,让她用那支笔,去戳一个个马蜂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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