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过青石村的山岗,新翻的泥土泛着湿润的光泽,仿佛大地刚刚苏醒。
田垄间,秧苗已悄然抽绿,比别处高出一截,生机盎然。
共耕会成立不过三日,却已如春藤攀壁,扎根于百姓心头。
然而,这看似安宁的表象之下,暗流早已涌动。
赵德昌坐在里正堂前的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昨日县令的批文如一道圣旨,将“共耕互助”合法化,免税三年——这意味着他多年来靠克扣田税、盘剥村民积攒下来的权力根基,正在被一寸寸瓦解。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个曾被他亲自赶出夫家、饿死边缘的弃妇沈清禾,如今竟成了全村人口中的“沈姐”,连族老们都开始听她讲农事、记账目、分粮谷。
“一个女人,也敢执掌一村生计?”他咬牙切齿,指节叩在桌面上发出闷响,“她这是聚众结社,图谋不轨!”
身边亲信低声劝道:“里正爷,眼下她势头正盛,不如暂避锋芒……”
“避?”赵德昌冷笑,“她是火,我就给她添柴——烧到官府眼里,看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当夜,乌云蔽月。
一道黑影悄然翻过共耕会临时搭建的粮棚围墙,手中火折子轻轻一晃,幽蓝火焰舔上干燥的茅草。
火势顷刻蔓延,浓烟滚滚升腾,映红了半边夜空。
可就在火光冲天的一瞬,沈清禾已带着十余名骨干村民提桶奔来。
他们动作有序,取水、泼洒、隔断火路,配合默契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李猎户蹲在角落,眉头紧锁地盯着地面几串模糊脚印。
“湿泥带灰,是刚从火场逃走的人留下的。”他低声道,“鞋底纹路特殊,像是赵家常用的牛皮短靴。”
沈清禾站在火场边缘,目光冷冽如霜。
她看着那堆烧成焦炭的陈谷,唇角反而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她早料到这一招。
真正的收获稻谷,此刻正静静躺在她的空间保鲜仓中,经灵泉雾气滋养,粒粒饱满晶莹,一粒未动。
而这座空棚,本就是她布下的局。
翌日清晨,天光初亮。
晒谷场上人头攒动,村民们议论纷纷,目光在焦黑的废墟与沈清禾之间来回游移。
她立于石台之上,一身粗布衣裙干净利落,发丝束得一丝不苟。
手中托着一双沾满黑灰的草鞋印模,高高举起。
“这是昨夜纵火者逃离时,在北沟泥地里留下的足迹。”她声音清越,穿透晨雾,“鞋纹与赵家发放给佃户的制式靴完全吻合。”
人群骚动起来。
刘寡妇颤巍巍上前一步:“我……我昨夜三更去后山拾柴,路过赵家门口,亲眼看见赵虎拎着油布包出门,裤腿上全是灰烬!他还冲我吼了一句‘瞎看什么’!”
“赵虎?那是赵德昌的侄儿!”有人惊呼。
“原来真是里正家干的!”
四面声浪翻腾,质疑的目光如针般刺向匆匆赶来的赵德昌。
他脸色铁青,额头冒汗,却仍强撑威严:“休要听这妇人胡言乱语!账册呢?她说的收支明细在哪?若有真凭实据,我愿认罪伏法!否则,便是煽动民变!”
沈清禾却不恼,反而转身轻拍两下手。
“小石头。”
“在!”十岁的小石头蹦了出来,脸上满是自豪。
他用力掀开盖在木箱上的油布——刹那间,白米倾泻如雪,落入量斗之中,颗颗圆润、泛着玉色光泽。
浓郁的米香随风扩散,引得众人不由自主地咽了口水。
“这是第一批早稻新米,亩产九百二十斤,由共耕会统一收割、脱粒、晾晒。”沈清禾朗声道,“今日起,按劳动积分发放分红——每户两斤,童叟无欺。”
人群瞬间沸腾。
谁还在乎什么“聚众敛财”?
眼前这实实在在的白米,才是活命的根本!
赵德昌站在原地,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紫。
他张口欲言,却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
他败了。彻彻底底。
可他不甘心。
第三日午时,他带着两名衙役,以“调查非法集资”为由,强行闯入沈清禾所居的茅屋。
箱柜被砸开,衣物散落一地,梁柱也被撬得吱呀作响。
翻遍屋内,却连一张字条都未寻得。
正当他怒极欲毁墙拆壁之际,忽闻屋内传来纸页轻响。
陆时砚坐在旧桌旁,手中捧着一本蓝皮册子,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却眼神清明。
“你要找的,是这个吗?”他轻声开口,嗓音虚弱却字字清晰。
赵德昌猛地扑过去夺过账本,翻开一看——收支明细、工分记录、粮食出入,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狂喜瞬间涌上心头!
只要毁了它,便能反咬一口,定她个“伪造账目、蛊惑乡民”之罪!
他狞笑着举起账本,就要撕碎。
就在这时,门轴吱呀一声推开。
沈清禾站在门口,逆着阳光,身影挺直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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