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袖口还沾着昨夜夯土时甩上的泥土,指节发僵,刚放下笔记本,门就推开了。林晓棠站在门口,发梢湿漉漉地贴着额头,手里死死攥着手机,声音压得低,却抖得厉害:“市集那边卖光了”
她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几张照片,背景是城市文创市集的摊位,木架前围了一圈年轻人,有人举着笔筒对着镜头笑,标签上写着“限量款.青山村手作”。订单后台跳着数字:线下百件售罄,线上预售新增三百二十七单。
陈默没说话,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条条往下看。买家留言留在评论区:“这榫卯结构太讲究了”“包装里的手写卡,我念着念着差点哭出来”“谁说乡村没没计?这比商场卖的有魂。”
他把手机还回去,低头翻开笔记本,在“五月二十三”那页写了一行字:“青山扣,首日售罄。发货单三百二十七。”
林晓棠站在桌边,喘了口气,又点开社交平台。搜索框输入“青山村文创”,跳出来十几条动态。有女生拍开箱视频,镜头扫过笔筒、手写卡、音频二维码,最后停在那句“你认养的土地,长在一个人的手写祝福里”上。配文写着:“藏在笔筒里的中国智慧,值了。”
另一条转发量破五千,标题是《一个村,一个匠人,一百个笔筒的故事》。视频里,赵铁柱蹲在作坊门口刨木料,镜头切到他粗糙的手掌,又切到成品笔筒在阳光下转动的纹路。旁白说:“他们不用机器,不用胶水,只用老手艺,把手里的木头变成能传家的东西。”
林晓棠把这几条截图,一张张打印出来,贴到村委会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她在最上面写了一行字:“咱们村的事,正被人记住。”
赵铁柱午休时路过,瞥了一眼,脚步停住。他摘下安全帽,凑近看,一条条读过去。有人在他身后问:“柱子,贴的啥?”
“咱村上热搜了。”他咧嘴,掏出手机拍下公告栏,发进工作群,附言:“看看,城里人说咱有文化。”
群里瞬间炸了。有人回:“真不骗人”“这算不算出名了?”“那笔筒卖三百一个?咱自己人买能打折不?”
赵铁柱没回,盯着手机笑,笑完又抬头看公告栏,把那张#青山村文创#的截图多看了几眼。
下午三点,王德发拄着拐杖走进村委会。他本来是来查工时记录的,目光却落在桌上那叠快递单上。他没说话,弯腰抽了一张,眯眼细看,从收件地址看到商品名称,再看金额。
林晓棠轻声说:“每卖一个,村里挣三十七块五,扣了材料、运费、包装。”
王德发没应,转身从墙角拿过算盘,坐在老位置,把快递单一角压在算盘下。他拨动珠子,指节粗粝,动作很稳。噼啪声在屋里响起来,像雨点打在铁皮上。
陈默没打扰他。他正用计算器核对总订单数,一边在笔记本上划出新栏目:“文创组,需扩招。”
算盘声停了。王德发抬头,看着陈默:“下一批,加五十个。”
说完,他起身要走,手扶在门框时又停住:“……别忘了登记工分。”拐杖敲了两下地,人走了。
林晓棠看向陈默,眼睛亮了一下。陈默只点点头,继续写。他把“加五十个”圈起来,旁边画了个箭头,写上“优先培训李大山、刘婶、老赵头。”
天快黑时,快递车来了。司机搬下一箱包装好的笔筒,登记完单子就走。陈默地的生意发货清单钉在墙上,和工地进度表并排挂着。林晓棠坐在电脑前,一条条输入买家信息,手指在键盘上跳得轻快。
他忽然停下,转头说:“有个买家留了句话。”
陈默抬头。
“他说,‘我爷爷是木匠,小时候他教我认榫卯,后来他走了,这手艺也断了。今天收到这个笔筒,像把那段日子找回来了。”’
陈默没说话,低头看自己手边的样品。笔筒底部刻着“青山扣”三个字,边缘打磨得光滑,没一丝毛刺。他记得赵铁柱说过:“木头有脾气,你得顺着它来。”
林晓棠把那条留言打印出来,夹进文件夹,封面写着“用户反馈”。
夜里九点,村委会灯还亮着。陈默在笔记本上画了张表格,分三栏:订单量、利润、工分分配。他算完最后一行,抬头看墙上的发货清单。三百二十七单,己发出二百一十四单,剩佘一百一十三单,明日发货。
林晓棠靠在椅杯上,揉了揉眼睛。她野雏菊发卡歪了,没去扶,只盯着屏幕,轻声说:“明天得联系印刷厂,手写卡不够了。”
“嗯。”陈默应了一声。翻到笔记本新一页,写下:“五月二十四,预售累计六百单。利益到账一万两千三百元。青山扣,扣住了人心。”
他合上本子,抬眼看向窗外。夜色沉沉,青山轮廓模糊,但村口那块写着“青山村”的旧木牌,被路灯照得发亮。
赵铁柱第二天一早带着五个人来报到。他站在村委会门口,大声说:“陈默,人我带来了,都是干活利索的。你说昨干,咱就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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