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柔和的灯光下,莉莉安正沉浸在胜利的余韵和对未来的遐想中,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华天瞬间僵硬的表情和骤然失焦的眼神。
那眼神,像是穿透了眼前的繁华,跌入了某个冰冷的深渊。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桌刚刚落座的男女——女子清丽脱俗,不施粉黛的脸上带着一种洗净铅华的宁静,仿佛喧嚣世界与她无关。
而她身旁的男子,温文尔雅,举止间透着良好的教养,正体贴地为她拉开座椅,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遇到熟人了?”莉莉安轻声问,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悄然蔓延。
华天收回目光,眼底深处是翻涌的复杂情绪,愧疚、痛楚、不甘……最终都化为一片沉寂的暗海。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那价值不菲的、如红宝石般的液体一饮而尽,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的不是美酒,而是灼热的炭火。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让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太熟了。我过去打个招呼。”
他起身,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本就笔挺、无需整理的西装衣襟,步伐看似沉稳地走向那桌。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隐隐作痛的心上,沉重而艰难。
“晓星。”华天站在桌旁,声音因干涩而显得有些异样。
杨晓星抬起头,看到华天,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小石子,但涟漪瞬间便消散无踪,恢复了那种让华天感到无比陌生的平静。
她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就像见到一个许久未联系、偶然邂逅的普通朋友,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却疏离客气的弧度:“华天?真巧。你也在这里吃饭?”
这种冷静,比任何疾风骤雨般的责骂和撕心裂肺的哭诉都让华天感到窒息。它像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冰墙,将他彻底、永远地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他心头蒙上了巨大的阴影和难以承受的压力,仿佛生命中某种最重要的、他曾以为会永远拥有的东西,正在眼前一点点碎裂,彻底失去。
“能……单独聊几句吗?”华天几乎是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卑微的恳求。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这样的姿态,尤其是在商场上。
杨晓星看了看身边的男伴,对方报以理解和支持的温暖微笑,轻轻点了点头。她这才起身,与华天走到餐厅相对安静的、被巨大廊柱阴影笼罩的角落。
“晓星,我……”华天开口,却发现千言万语堵在喉咙,不知从何说起。
“华天,”杨晓星打断了他,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抬眼看向他,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一丝一毫曾经的眷恋或怨怼,“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这次来纽约,是来散心,也是来……开始新的生活。”
她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显而易见的安宁与满足,飘向那边安静等待她的男伴,脸上浮现出一抹华天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那笑意曾经只为他绽放,“我找到了真正懂我、珍惜我的人。我们很好。也祝你和姜虹……幸福。”
“真正懂我、珍惜我的人”……“祝你和姜虹幸福”……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华天的心上来回切割、灼烧。一阵尖锐到几乎让他弯下腰的心痛猛烈袭来,让他瞬间无法呼吸,眼前甚至出现了片刻的黑蒙。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是他一次次的选择和伤害,将她推得越来越远,怨不得任何人,也……无力挽回。千言万语,无穷的悔恨与解释,最终只化作三个苍白无力、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字:“……对不起。”
杨晓星摇了摇头,笑容依旧平静,仿佛真的已经云淡风轻:“不用道歉了。都过去了。我们……就这样吧。”说完,她微微颔首,决绝地转身离开,步伐轻盈而稳健,没有丝毫留恋,径直回到了那个能给她“踏实幸福”的男人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两人便很快起身,相携离开了餐厅。自始至终,她没有再回头看华天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路人。
华天僵在原地,如同一尊被遗弃的雕塑,看着他们消失在人流中的背影,感觉整个世界的喧嚣和色彩都在瞬间褪去,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鸣响,和无边无际、冰冷刺骨的空洞将他彻底吞噬。他失去了她,永远地、彻底地失去了。
回到座位,华天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不再理会莉莉安试图缓和气氛的话语,只是抬手招来侍者,声音沙哑:“给我你们这里最烈的威士忌,不要冰块。”
酒很快送来。他不再品鉴年份与风味,不再顾及任何礼仪客套,如同一个在沙漠中濒临渴死的人终于找到水源,端起酒杯就仰头猛灌。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食道和胃,却丝毫无法缓解心脏那处的冰冷与剧痛。莉莉安看得心惊,几次伸手想劝阻,却都被他毫不客气地挥手挡开。他需要酒精,需要这穿肠毒药来麻痹那锥心刺骨、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疼痛,哪怕只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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