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之维度进化 第52章 沉默的重量与往昔回响

夜色如墨，吞噬了血战平原最后一丝光亮，只余下远方敌营零星的火把，如同地狱入口摇曳的鬼眼。寒风卷过焦土，带来刺骨的冷意和未曾散尽的血腥。赵铁山带领的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约莫三十余人，借着微弱的天光，沉默地在崎岖不平、遍布尸骸的路上行进着。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以及兵器偶尔碰撞甲胄的轻响。失败与死亡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枷锁，套在每个人的脖子上，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溃兵们脸上混杂着疲惫、恐惧与麻木，眼神游离，仿佛灵魂已经有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片厮杀的战场上。

凌霜牵着阿信冰凉而僵硬的手，走在队伍的中段。少年依旧沉默，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凌霜牵引，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怀里的布老虎被攥得变了形，脏污不堪，却是他与过去世界唯一的联结。

赵铁山走在最前面，背影如山，偶尔回头扫视队伍，刀疤脸在阴影中更显狰狞，目光尤其在凌霜和阿信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与未曾消散的疑虑。他指派了两个看起来相对沉稳的老兵断后，自己则像头警觉的头狼，时刻感知着黑暗中的危险。

凌霜一边行走，一边默默运转内力抵御寒意，同时将“规则洞察”能力微微开启，感知着周围的环境。空气中弥漫的负面能量——恐惧、愤怒、绝望、不甘——比白天更加浓郁活跃，如同无形的潮水，不断冲刷着人的心智。寻常士兵或许只是感到压抑心烦，但凌霜能“看”到，这些能量正在缓慢汇聚，形成一些模糊、扭曲的轮廓，潜伏在阴影与尸堆之中。

这是战场怨念的雏形。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相对稀疏的枯木林。赵铁山抬手示意队伍暂停，派出两个斥候前去探查。

等待的时间里，疲惫的士兵们纷纷席地而坐，掏出干硬的面饼或肉干，就着皮囊里所剩无几的清水，默默吞咽。没有人生火，火光在夜间是致命的靶子。

凌霜也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树根坐下，将一块系统空间内存放的、口感好得多的压缩干粮掰成小块，递给阿信。少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虚无。

“吃点东西，才有力气走路。”凌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将干粮塞进他手里。

阿信的手指动了动，没有吃，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干粮块和怀里的布老虎。

旁边一个脸上带着稚气、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兵，看着阿信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对同伴说：“这娃儿……怕不是吓傻了罢？真可怜……”

他的同伴，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兵，啐了一口唾沫，闷声道：“这世道，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能活下来就是造化！我看那女娃子也不简单，手底下有功夫，刚才抓箭那下子，利索！”

他们的议论声虽小，但在寂静的夜里依旧清晰。凌霜恍若未闻，只是留意到赵铁山也朝这边瞥了一眼，眼神深邃。

就在这时，前去探查的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脸色煞白，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百……百夫长！前面……前面林子里有情况！”

“慌什么！说清楚！”赵铁山低喝道。

“是……是死人……好多死人！但不是刚死的……像是……像是埋了又爬出来的！”斥候语无伦次，“他们……他们在动！在往一个地方聚！”

众人闻言，顿时一阵骚动，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埋了又爬出来的死人？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战争的认知！

赵铁山脸色一沉，握紧了刀柄：“带路！其他人戒备，跟上！”

队伍再次移动，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穿过枯木林，眼前是一片林间空地。借着透过稀疏枝桠的惨淡月光，众人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空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数十具尸体，穿着双方军队的服饰，显然是不久前一场遭遇战的牺牲者。然而，此刻这些尸体，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蠕动着！

它们并非完整的爬起，而是部分残破的躯体在无形的力量牵引下，向着空地中央一块半人高的、布满苔藓的黑色巨石拖曳、汇聚！断手抓着泥土向前爬行，无头的躯干摇晃着站立又倒下，甚至有一颗孤零零的头颅，嘴巴一张一合，滚动着靠近巨石！

没有嘶吼，没有嚎叫，只有尸体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以及骨骼错位的“咔哒”声，在死寂的林中显得格外刺耳。一股浓烈的尸臭和更深沉的、冰冷的恶意弥漫开来。

“妖……妖怪啊！”几个胆小的士兵吓得腿软，几乎要转身逃跑。

赵铁山也是头皮发麻，但他强自镇定，厉声喝道：“稳住！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弓箭手！对准那块石头，放箭！”

几名弓箭手颤抖着搭箭拉弓，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向黑色巨石。箭矢撞在石头上，发出“叮当”的响声，迸溅出几点火星，却毫无作用。尸体的汇聚依旧在进行。

凌霜凝神望去，在她的“规则洞察”视野中，那块黑色巨石仿佛一个能量漩涡的核心，疯狂地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战场怨念以及……从那些尸体上残留的微弱生命能量！正是这种汲取，导致了尸体的异动！这巨石，像是一个简陋而邪恶的“魂晶”雏形！

不能再等了！任由它继续吸收下去，不知道会催生出什么东西！

“攻击石头没用！”凌霜突然开口，声音清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是那块石头在作祟！它在吸收死者的怨气！”

赵铁山猛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凌霜没有解释，她松开阿信的手，上前一步，目光锁定那块黑色巨石。她不能轻易动用星殒之力，那消耗太大且不可控。但她还有守夜人徽章和净化特性！

她将一丝精神力注入徽章，同时调动体内那缕“光种”，混合成一股微弱的净化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向那黑色巨石扩散而去！

“嗡……”

净化波动触及巨石的瞬间，石头表面猛地腾起一股黑烟，仿佛被灼烧！那些正在蠕动的尸体齐刷刷地一僵，动作停滞了片刻！空地中央那股无形的牵引力明显减弱了！

有效！

赵铁山和他手下的士兵都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看向凌霜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惊疑与敬畏。

然而，凌霜的干预似乎激怒了巨石背后的存在。黑烟翻滚，一股更加冰冷、凝聚的怨念从巨石中爆发出来，化作三具相对完整的、由黑烟和泥土构成的骷髅幻影，发出无声的咆哮，朝着凌霜猛扑过来！它们挥舞着由能量构成的利爪，散发着侵蚀心智的寒意！

“保护她！”赵铁山虽然不明所以，但战斗本能让他立刻做出了判断。他怒吼一声，挥刀迎向一具骷髅幻影！长刀划过黑烟，仿佛砍中了坚韧的皮革，发出沉闷的响声，黑烟略微消散，但很快又凝聚起来！

其他士兵也鼓起勇气，呐喊着围攻上去，但他们的刀剑对能量体的伤害有限，反而被骷髅幻影的利爪扫中，伤口处立刻弥漫起一股黑气，传来刺骨的冰冷与剧痛！

凌霜眼神一凛，正欲取出破灵匕首，动用空间之力——

就在这时，一直呆立原地、对周遭恐怖景象毫无反应的阿信，突然发出了声音！

不是哭喊，不是惊叫，而是一连串急促、古怪、仿佛梦呓般的音节！

这音节拗口而古老，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语系！随着他念动这些音节，他怀中那个脏污的布老虎，那双用黑线绣成的、原本毫无生气的眼睛，竟然猛地亮起了两点微弱的、纯净的白光！

白光出现的刹那，那三具凶戾的骷髅幻影如同被无形的阳光照射，发出了凄厉的（精神层面的）尖啸，黑烟构成的身体剧烈扭曲、蒸发，瞬间消散了大半！连那块不断散发黑烟的巨石，也猛地一颤，表面的光芒黯淡下去，对尸体的牵引力彻底消失！

空地中央蠕动的尸体失去了力量支撑，纷纷瘫软在地，重新变回了真正的死物。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士兵们看着突然消散的怪物，又看向那个念动着古怪音节、怀中布老虎发光的少年，全都目瞪口呆，如同见了鬼（或许刚才确实见了）一样。

阿信念完那几个音节，身体晃了晃，眼中的白光迅速消退，恢复了之前的空洞与麻木，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他低下头，继续紧紧抱着那个恢复普通的布老虎，沉默下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幻觉。

赵铁山收刀，大步走到凌霜和阿信面前，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充满了凝重与……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他先是深深看了凌霜一眼，然后目光死死盯住阿信，尤其是他怀里的那个布老虎。

“刚才那是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这娃娃……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他转向凌霜，“你刚才用的，又是什么手段？”

他没有称呼“女娃子”，而是用了“你”。

凌霜能感觉到，赵铁山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而根本的转变。从之前的怀疑和利用，变成了深深的忌惮和探究。

她迎上赵铁山锐利的目光，平静地回答：“如你所见，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到达磐石营。至于其他的，”她看了一眼重新变得沉默的阿信，“或许到了那里，才会有答案。”

赵铁山盯着她看了半晌，刀疤脸上的肌肉紧绷，最终，他没有再追问，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对着还在发愣的士兵们吼道：“都愣着干什么！检查伤亡，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队伍再次启程，但气氛已然不同。士兵们看向凌霜和阿信的眼神，充满了敬畏、恐惧，以及一丝隐隐的依赖。而赵铁山走在最前面，背影依旧挺拔，却多了一份沉重的思量。

凌霜牵着阿信的手，能感觉到他指尖依旧冰凉。她看着少年低垂的头颅，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那古老的音节，布老虎眼中一闪而逝的白光，还有他对士兵、对怨灵截然不同的反应……

这个看似麻木沉默的少年身上，隐藏的秘密，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惊人。而这片古战场，也远非简单的两军对垒那么简单。

黑暗依旧浓重，前路未知，但某种更深层的危机，似乎已经悄然揭开了帷幕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