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子夜考古
—— 骸骨中的双重身份
子夜的鄱阳湖岸被探照灯的冷光切割成明暗两半,光线穿过弥漫的雾气,在发掘现场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是无数只苍白的手在泥地上爬行。
虞明握着洛阳铲的掌心沁出冷汗,铲柄的桐油涂层被蹭得发亮,在掌心留下深浅不一的纹路。当铲头第三次探入土层时,“咔” 的一声脆响从地底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 —— 这不是触碰到岩石的钝响,更像是金属与骨骼的碰撞声。
“挖到东西了?” 海蓝蓝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她蹲在探方边缘,指尖捏着的竹签悬在半空,正要清理刚出土的陶片。
探照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流转,让耳后那片鱼鳞状皮肤泛着青紫色的光泽,像是被湖水浸泡过的玉石。
虞明注意到她的帆布包敞开着,里面露出半块啃剩的压缩饼干,包装纸上印着的生产日期已经模糊,但能辨认出是三个月前的批次。
洛阳铲缓缓提出地面时,带起的泥土里混着几片竹青色的碎屑。虞明用毛刷轻轻扫去浮土,一具蜷缩的骸骨逐渐显露出来 —— 脊椎骨保持着奇异的弧度,像是临终前经历过剧烈的挣扎,胸腔部位缠绕着三卷竹简,竹简上的《心经》文字在灯光下泛着暗黄色,“色即是空” 的 “空” 字被一枚锈蚀的铜钉穿透。
最令人心惊的是肋骨间插着的半截水族银簪,簪头的莲花已经发黑,花瓣的纹路里嵌着暗红色的粉末,像是干涸的血迹。
“看这个。” 海蓝蓝用镊子夹起骸骨手腕的绳结,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瓷器。绳结的编法繁复,是水族特有的 “同心结”,外层用三股青线缠绕,内层藏着根极细的金线,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这是水族‘锁魂扣’,”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镊子在颤抖,“只有新娘出嫁时才会佩戴,用来锁住两族的灵力,让后代能同时继承守鼎人与水族的力量。”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有圈浅浅的白痕:“和我奶奶给我编的一模一样,只是她的那只... 在我十岁那年丢了,那天正好是我爷爷的忌日。”
慧灵推着 3D 扫描仪的支架靠近,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像只警惕的甲虫。激光束在骸骨上扫过,形成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在屏幕上逐渐构建出立体模型。
“道家‘金盘坐’,” 她指着模型的盆骨角度,“膝盖与肩同宽,脊椎呈 S 形弯曲,说明死者临终前在施法。” 扫描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屏幕上跳出 “灵力场异常” 的红色提示,旁边的数值不断攀升。
“虞明,你家族谱里有没有记载... 守鼎人与水族通婚的事?”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调出模型的横截面图,肋骨的密度分布呈现出奇异的规律性,像某种加密的符号。
虞明的目光落在骸骨的指骨上,那里的关节异常粗大,指节处有明显的磨损痕迹,像是常年握持某种工具留下的。
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模样突然浮现在眼前 —— 氧气管插在鼻孔里,说话时喉咙里发出 “嘶嘶” 的声响,却执意要他靠近:
“我们虞家世代守护的,是佛道与水族的共生之秘,” 老人枯瘦的手指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一旦两族反目,鄱阳湖底的东西就会苏醒,到时候...”
监护仪的警报声淹没了后面的话,但那双圆睁的眼睛里,映出的恐惧至今仍清晰如昨。
他戴上乳胶手套,指尖触到骸骨的胸骨时,一股寒意顺着手臂蔓延至心脏。眼前的探方突然扭曲变形,探照灯的冷光变成祠堂里摇曳的烛火 ——
民国年间的青砖地面上,穿藏青色道袍的守鼎人正为穿鱼尾裙的少女佩戴双鱼玉佩,玉佩的裂痕处嵌着块蓝色的晶石,在烛光下泛着涟漪般的光泽。
少女的鱼尾上覆盖着银色的鳞片,每片鳞片都刻着极小的梵文,当她转身时,虞明看见她耳后有块心形的红斑,与海蓝蓝手背上被秘火灼伤的印记完全相同。
两人身后站着个戴瓜皮帽的少年,胸前挂着枚青铜鱼形挂坠,正捧着本线装《水经注》抄写,书页上用红笔圈着的 “水府” 二字旁,画着个小小的漩涡符号。
“这是我的先祖虞泰伯。” 虞明猛地从幻象中惊醒,额头上的冷汗滴落在骸骨的耻骨上,晕开细小的湿痕,“和他成婚的应该是水族圣女锦鲤,而那个少年... 是年轻时的古今教授,他手里的《水经注》,和我家藏的那本一模一样,连红笔圈注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海蓝蓝突然捂住嘴,泪水顺着指缝滑落:“我奶奶说过,锦鲤圣女在民国二十六年突然失踪,当时她刚怀有身孕。”
她用镊子挑起骸骨颈间的银链,链坠是个微型的双鱼图腾,“这个图腾,我在奶奶的嫁妆盒里见过,只是她的那个... 在日军轰炸时遗失了。” 银链在灯光下转动,投射在探方壁上的影子,像两条正在交缠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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