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终章:
岸上的星光
最后一门考试的铃声穿透实验室的玻璃碎片,在布满尘埃的空气中划出悠长的弧线。虞明的钢笔尖悬在试卷最后一行,墨水滴落在图腾中央,与鲜血、鳞片粉末交融成深紫色的漩涡。
整份试卷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那些用三种介质绘制的阵法正在发光,水族文字沿着装订线游走,在卷首组成完整的 “结束” 二字 —— 既像是考试的终结,又像是某种契约的达成。
他放下钢笔的瞬间,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疼痛。腕间的红印正在发烫,透过校服领口能看见淡金色的纹路在皮肤下游走,如同退潮时显露的河床。实验室的门突然自动敞开,走廊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混杂着桌椅倒地的巨响,整个星辰中学仿佛变成了摇晃的船。
“轰隆 ——”
护城河方向传来的轰鸣震得地面都在颤抖。虞明抱着昏迷的王影儿冲出实验室时,正看见操场中央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浑浊的河水顺着裂缝倒流,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城墙 —— 那是河底之城的遗址,城砖上的日军编号与密道里发现的罐头完全一致。
王影儿的睫毛在颤抖,呼吸带着海水的咸腥味。虞明低头时,发现她紧握的手指间夹着半片透明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 1943 年的画面:灰布长衫的老者正将秘火打入祭坛,他身后站着年轻的厉正,而厉正的父亲 —— 那个穿日军军服的男人,正举着枪对准老者的后心。
“原来如此……” 虞明喃喃自语。那些在历史课上被刻意模糊的细节,此刻在鳞片的光影中变得清晰:
“1943 年的背叛并非偶然,厉正校长从童年起就活在父亲的阴影里,他对考生的怨恨,或许源于亲眼目睹守护者被杀害的创伤。”
赵强的呼喊从身后传来。虞明回头看见男生正扶着踉跄的厉正,老人摘下一直戴着的假发,露出头皮上狰狞的疤痕 —— 那些交错的烫伤痕迹组成完整的水族图腾,与土灵卷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谢谢你们……” 厉正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生锈的铁片,“让我想起自己曾是个老师,不是怪物。”
护城河的水已经完全退去,河床裸露在外,积满河泥的河床上散落着日军的军用水壶、实验记录本和残缺的骸骨。最触目惊心的是那排嵌在淤泥里的玻璃罐,每个罐子上都贴着考生的准考证,陈虎他们的照片正在罐壁上缓缓融化,与 1943 年的实验体影像重叠在一起。
“看那些光……” 赵强突然指向天空。
虞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无数纸船化作的光点正在升腾,在暮色中组成璀璨的星河。他认出其中最亮的那颗星是 1985 年那个穿的确良衬衫的青年,他身边依偎着戴眼镜的女生,两人的光芒交织成 “江南大学” 的字样。这些光流缓缓注入河底之城的遗址,城墙上的日军标语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水族先民刻的铭文:
“凡有梦想处,皆为龙门”。
王影儿的睫毛颤了颤。虞明连忙低下头,女生的眼睛在暮色中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她虚弱地抬手,指尖轻轻触碰虞明后颈的红印,那里已经变成浅褐色的胎记,形状像条跃出水面的鱼。
“结束了吗?” 她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来的沙哑。
“快了。” 虞明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安心地靠在肩头。
三人坐在操场的看台上时,黄昏的霞光正将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王影儿裸露的胳膊上,鳞片已经消退成淡粉色的印记,像被晚霞吻过的痕迹;赵强摘下一直戴着的墨镜,露出清澈的眼睛,眼角的疤痕在夕阳下几乎看不见;虞明掏出准考证,那些曾经渗出血迹的地方已经恢复平整,只有 “考生姓名” 栏里的字迹因为反复摩挲而格外清晰。
操场的草坪上,考生们正在互相抛洒书本和作业本,白色的纸片在空中飞舞,像突然降临的雪。有人在跑道上追逐打闹,有人抱着老师失声痛哭,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 这些再平常不过的场景,在此刻经历过生死的三人眼中,却珍贵得如同易碎的琉璃。
“看!” 王影儿突然指向天空。
无数纸船化作的星光正在重新排列,在暮色四合的天幕上组成 “1985” 的字样。那些光点闪烁着不同的颜色,红色的是未完成的军旅梦,蓝色的是航海日志的片段,绿色的是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虞明想起锦鲤老者说的话,这些都是被秘火照亮过的青春,无关宿命,只关乎此刻跳动的心脏。
赵强突然推了推虞明的胳膊,指着护城河边的长椅。厉正校长正坐在那里,手里捧着那张泛黄的志愿表,用几片透明的鳞片小心翼翼地修补着撕裂的边缘。夕阳的金光洒在他佝偻的背上,那些新生的鳞片泛着柔和的光泽,不再有之前的狰狞。
“我去去就回。” 虞明将王影儿轻轻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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