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的手在铁门把手上停了两秒。
他没进去,转身走向左边的通道。那条路通向技术兵生活区,尽头是凯斯住的楼。走廊灯熄着,只有墙根的应急条泛出幽绿的光,像某种活物在低喘。他站在拐角,呼吸微滞——雪松混着焦灼的火味,淡淡地浮在空气里。是凯斯的信息素,刻意散出来的,精准得如同陷阱的引线。
他知道这是为他布下的路标。
这几天都是这样。不是诱惑别人,是逼他回头。逼他走完这三十米,逼他推开门,逼他面对那个不肯放手的人。凌烨站在原地,手指抠着裤兜边缘的油渍,指腹磨过粗糙的织物,像是在确认自己还穿着这身工装,还属于秩序、流程和可以控制的一切。
他可以转身回去。明天照常上班,维修记录归档,报告批改,赵铁山的假条签字。没人会问他的脸色为什么发青,没人敢问。
但他的脚动了。
门没锁。
推开时,凯斯正背对着他在柜子里翻东西。听见动静猛地转身,动作快得近乎痉挛。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底烧着一团暗火,亮得吓人。他不说话,只把手里的保温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
“饭还热。”他说,声音压得很低,“你没去食堂。”
凌烨盯着餐盒。两副筷子,两个碗。炒豆角、红烧肉、一小碗蒸蛋。普通的军营伙食,却摆得一丝不苟,像某种仪式的祭品。他喉咙发紧。
“我吃过了。”他说。
“那你站门口干什么?”凯斯忽然笑了,笑得极短,像刀锋刮过玻璃。他拍了拍床边,“进来。外面冷。”
凌烨不动。他不想靠近。一靠近,那种被吞噬的感觉就会回来——心跳被拽慢,呼吸被同化,意识一点点沉进对方的节奏里。他会忘了自己是谁,忘了那些还没理清的事,忘了他曾发誓不再做被动接受命运的人。
可他的脚已经迈了进去。
他靠墙站着,工装裤膝盖上的旧油斑在灯光下泛黑。凯斯盯着那块污渍看了很久,忽然说:“你这裤子穿了快两个月了吧?”
“还能穿。”
“我给你买了新的。”
“我不缺衣服。”
“我知道你不缺。”凯斯的声音沉下去,像从井底传来,“但我就是想买。我想让你穿上我挑的东西,睡在我铺的被子下,用我准备的碗筷吃饭。我想把你一点一点塞进我的生活里,直到你逃不掉。”
房间里静得可怕。窗外星舰起降的嗡鸣断续传来,像坏掉的齿轮在咬合。凌烨低头看着鞋尖,脑子里空转着白天的事务:维修记录查完了,赵铁山请假批了,雷鸣的报告也改好了。一切都按流程走,没人问他为什么脸色发青,没人敢问。
只有凯斯敢。
“你还记得昨天早上说的话吗?”凯斯问。
凌烨抬眼。
“你说还剩一百六十九天。”凯斯的手指敲着床沿,节奏越来越快,“我没忘。”
“我说完就后悔了。”凌烨转开头,“不该提这个。”
“为什么不该?这是事实。”凯斯站起来,一步步逼近,直到两人相距一步,“你签不签契约书,倒计时都在走。你逃不掉,凌烨。你躲我,躲工作,躲所有人,可你每晚还是会站在我门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总留门缝?因为我知道你会来。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需要什么。”
凌烨没答。他不是不信凯斯,也不是不想这段关系。他是怕一旦点头,就成了那个再次被选择的人——九岁那年站在礼堂中央,所有人都看着他怎么被抛弃。而现在,他又站在边缘。
不一样的是,这次是他自己不敢跳。
凯斯看他不语,忽然伸手掐住他的后颈,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占有欲。凌烨没躲,身体却绷成一根拉到极限的弦。他知道凯斯在试探,在逼他反应。
“今晚别走了。”凯斯贴着他耳根说,呼吸烫得反常,“就在这睡。”
“我明天早班。”
“我可以叫醒你。”
“你每次都这么说,结果自己睡死过去。”
“那次是意外。”凯斯笑了,笑得近乎疯,“下次我绑着你手腕设闹钟。只要你在我床上,我就不会让你走。”
凌烨想笑,可胸口堵得发疼。他盯着凯斯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退让,只有燃烧的执念。他忽然觉得累。不是身体的累,是心被反复撕扯后的溃烂感。他不想再装作无事,不想再用工作填满每一分钟。
他解开了外套的第一颗扣子。
凯斯瞳孔骤缩,随即明白过来。他没说话,转身关灯,只留下床头一盏夜灯。然后他脱掉外衣,躺上床,拍拍身边的位置,像在召唤一只迟疑的野兽。
凌烨站在原地,几秒后,还是走了过去。
他背对着凯斯躺下。刚闭眼,就被一条手臂牢牢圈住腰。凯斯贴得很紧,呼吸打在他耳后,滚烫。另一只手慢慢滑进他衣服,掌心贴着肋骨下方的皮肤,缓慢地、固执地向上移动。
“别闹。”凌烨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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