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晴空启程 第37章 撕裂的旧伤

“零触地的神迹”，如同一道划破厚重阴云的闪电，短暂地照亮了乌野高中摇摇欲坠的阵地，也深深地动摇了狢坂高校不可一世的根基。

那记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完美配合，不仅扳回了一分，更在狢坂队员的心理防线上，撕开了一道细微却致命的裂痕。

桐生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那个被队友搀扶着、却仿佛还能创造奇迹的橙色身影，眼中的轻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激怒的、近乎狰狞的凶光。

然而，奇迹的代价是巨大的。

日向翔阳落地后，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险些栽倒。

高烧和极度透支的体力，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热的痛感。

他勉强站稳，对着担忧的队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示意自己还能坚持。

但任谁都看得出，他已是强弩之末，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着最后的意志力。

观众席角落， 影山飞雄的眉头死死拧紧。他看到了日向那无法掩饰的虚弱，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焦躁。

那个单细胞生物，是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力。

“晴，”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下一个暂停，必须换人！他的身体到极限了！”

晴的心也揪紧了，立刻将情况加密发送给场边的乌养教练。

比赛继续。

狢坂显然被激怒了，进攻更加疯狂，火力全开，不再仅仅集中于桐生，而是多点开花，试图用更全面的攻势彻底压垮乌野的防线。

乌野的队员们咬紧牙关，拼死抵抗。

西谷夕高接低挡，一次次鱼跃救球；月岛萤和山口忠组成的拦网拼命限制着对手的进攻角度；菅原孝支和泽村大地声嘶力竭地指挥着防守阵型。

但失去东峰旭这个稳定强攻点的弊端，在对方持续的高压之下，逐渐暴露出来。

反击机会出现时，乌野往往缺乏一锤定音的绝对实力，进攻屡屡受挫，无法有效得分。

分差被狢坂再次逐渐拉开。

18：22，乌野落后四分，第二局眼看就要失利。

“暂停！”乌养教练果断请求了暂停。

队员们气喘吁吁地围拢过来，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淌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不甘。

日向翔阳几乎是被山口忠和缘下力架着走下场的，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发抖，眼神都有些涣散。

“日向！下来休息！”乌养教练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不！教练！我还能打！”日向挣扎着，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惊人的执拗。

“这是命令！”乌养教练罕见地厉声喝道，同时看向替补席，“山口，准备上场！”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地坐在休息区长凳上，用冰袋敷着左肩的东峰旭，猛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几乎虚脱的日向，看着队友们疲惫却不肯认输的眼神，看着记分牌上刺眼的比分，那双平时略显温和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一种决绝的光芒。

他一把扯掉肩膀上的冰袋，猛地站起身。左肩处传来的尖锐刺痛让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但他硬是忍住了，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教练。”

“让我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东峰！你的肩膀！”菅原孝支急道。

“旭！别乱来！”泽村大地也连忙阻止。

乌养教练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看着东峰：“东峰，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

“没关系。”东峰旭打断了他，目光扫过每一位队友，最后定格在记分牌上，“只是……有点疼而已。还能扣球。”

他活动了一下左肩，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现在的乌野，需要我的扣球。不能再让后辈们……独自承担所有了。”

他的话语简单，却沉重得让所有人瞬间沉默。

是啊，他是乌野的王牌，是队伍的支柱之一。

在最需要得分的时刻，他不能缺席。

队医快步上前，再次检查了他的肩膀，面色凝重：“东峰，强行上场风险极大，很可能造成永久性损伤！”

东峰旭看着队医，又看了看教练和队友，缓缓地、极其郑重地鞠了一躬：“拜托了。就一局。让我……为乌野而战。”

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决绝的意志，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观众席上， 影山飞雄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看到了东峰前辈眼中的决绝，也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那种为了队伍甘愿赌上职业生涯的觉悟，让他胸腔中涌起一股灼热的气流，混合着敬意、担忧和无法并肩作战的巨大无力感。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场边那个娇小却无比坚定的身影。

晴看着东峰学长，眼圈瞬间红了。她明白这份选择有多么沉重。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操作着平板电脑，调出父亲系统中关于“肩关节封闭针”的医疗数据库和风险报告，同时将现场情况加密发送给坐在教练席后方的父亲星野宗一郎。

星野宗一郎快速浏览了数据，又看了一眼场上东峰那决绝的眼神，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对乌养教练微微点了点头，用专业而冷静的语气低声道：“有一种方法……可以暂时屏蔽痛觉，让他打完这一局。但赛后必须立刻进行详细检查和治疗，风险……确实存在。”

这是最后的、不得已的选择。

乌养教练看着东峰，看着他那双不容拒绝的眼睛，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好。”他转向队医，“准备吧。”

短暂的暂停时间里，队医在休息区的屏风后，为东峰旭的左肩注射了封闭针剂。

药液注入的瞬间，东峰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当屏风撤开，东峰旭重新站起身时，他的左臂似乎活动自如了，脸上的痛苦表情也消失了，但仔细看，能发现他的眼神深处，多了一丝不正常的、药物支撑下的锐利和……空洞。

他拿起排球，用力捏了捏，然后对队员们露出了一个罕见的、带着狠厉的笑容：

“走吧。去把比分追回来。”

暂停结束的哨声吹响。

当日向被换下，东峰旭重新踏上赛场时，整个体育馆爆发出巨大的惊呼和议论声。

“东峰前辈！是东峰前辈回来了！”

“他的肩膀……没事了吗？！”

“乌野的王牌回来了！”

狢坂的队员们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桐生八眯起了眼睛，审视着东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垂死挣扎吗？”

比赛继续。

注射了封闭针的东峰旭，仿佛暂时挣脱了疼痛的枷锁，再次化身为主攻线上的重炮。

他的扣球，力量似乎比之前更加凶猛，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砰！”“砰！”沉重的扣杀声一次次砸响在狢坂的场地上！

“哦哦哦！东峰！东峰！东峰！”乌野的支持者们疯狂呐喊！

有了东峰这个稳定的强攻点，乌野的进攻体系重新变得完整，防守反击的效率大幅提升！

比分被一点点追上！22：23，23：24……乌野顽强地将比分咬住！

然而，观众席上的影山和场边的晴，心却始终悬在嗓子眼。

他们清楚地知道，那只是暂时的麻痹。东峰学长每一次奋力的起跳，每一次全力的挥臂，都在透支着他肩膀的未来。

每一次扣球成功后，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僵硬，都逃不过他们专注的眼睛。

最后一分。狢坂局点，24：23。

乌野顽强救球，机会球！

“东峰前辈！”菅原孝支没有丝毫犹豫，将球传向了四号位那个最值得信赖的点！

东峰旭助跑，起跳！他的起跳高度因为之前的消耗和潜意识里的保护，似乎比平时低了一些，但他的挥臂动作却更加凶狠，带着一股要将所有负担和疼痛都彻底击碎的磅礴气势！

狢坂的双人拦网迅速成型，桐生和副攻手如同两座高墙，封死了他的直线和斜线主要线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东峰旭在空中，看到了拦网手之间那一丝极其狭窄的缝隙！

他没有选择强行超手，而是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和此刻异常清醒的头脑，手腕猛地一抖，扣杀动作瞬间变为一记轻巧却极速的——打手出界！

他瞄准了桐生的指尖！

球精准地蹭到了桐生的指尖，改变方向，飞向了场外！

“哔——！”裁判哨响！

打手出界，乌野得分！24：24平！

“好球！！！”乌野替补席沸腾了！

东峰旭落地，左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肩膀，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极其痛苦的扭曲，但他立刻强行压下，用力挥了一下拳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再来！”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死里逃生之时，狢坂的自由人却展现出了世界级的水平！

他如同猎豹般冲向边线，在球即将二次落地的瞬间，一个极限的鱼跃救球，竟然将球再次救回了场内！

机会瞬间转为危机！球飞向网前，高度极低！

狢坂的二传手森川望毫不犹豫地跳起，准备进行二次进攻偷袭！

“拦住他！”乌野队员惊呼。

离网最近的，正是刚刚落地、肩膀剧痛尚未平复的东峰旭！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忘记了疼痛，凭借着本能和责任感，再次全力起跳拦网！

他的起跳慢了半拍，高度也不够，但他拼尽全力伸长手臂，试图去够那个球！

森川望在空中有一个极小的停顿，手腕一抖——不是扣球，而是一个极其刁钻的吊球！球越过东峰旭的指尖，飞向乌野场地的空当！

完了！所有人的心沉入谷底。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一道橙色的身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幽灵，从后排疯狂地冲了过来！

是原本被换下场、正在休息区接受紧急降温的日向翔阳！他不知何时挣脱了队医，凭借着野兽般的本能和对危险的天生嗅觉，冲向了球的落点！

一个不顾一切的、近乎自毁式的鱼跃救球！

“砰！”他用指尖将球险之又险地垫了起来！球飞向网口！

“反击！”乌野绝处逢生！

球飞向三米线附近，位置依然糟糕。菅原孝支拼命跑向落点，狢坂的拦网已经迅速回位。

这一次，菅原没有选择。

他跳起，将球稳稳地传向了那个唯一的方向，那个最值得信任的方向——再次艰难落地的东峰旭！

东峰旭看着传来的球，眼中闪过最后的光芒。

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了乌野！

他再次怒吼着起跳！

这一次，他的起跳更加艰难，左肩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到了极致！

狢坂的三人拦网如同铜墙铁壁般封在他的面前！

没有退路！没有犹豫！

东峰旭在空中，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将全身的力气灌注到右臂，朝着那堵高墙的缝隙，狠狠地扣了下去！

“为了乌野——！！！”

“砰！！！！！！！”

一声沉闷的、仿佛撞击在每个人心口的巨响！

排球没有穿过拦网，而是重重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桐生和副攻手紧紧并拢的手指上！巨大的力量让拦网手的手指向后猛地弯折！

“哔——！！！”裁判的哨声几乎同时响起！

打手出界！

球反弹飞向远处。

25：24！乌野逆转拿下第二局！

“赢了！！！”乌野的队员们疯狂地冲向场内，拥抱在一起！

然而，在落地的一瞬间，东峰旭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极其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地向前倒去，右手死死地抠住了左肩，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起来。

封闭针的效果彻底过去，叠加了最后那次毫无保留的全力扣杀，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噬。

“东峰！”

“旭前辈！”

所有的欢呼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呼喊。

队医和工作人员疯狂地冲进场内。

观众席上， 影山飞雄猛地站起身，左膝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浑然未觉。

他死死盯着场上那个倒地不起的身影，冰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巨大的震动和……一丝深切的、感同身受的痛苦。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那种为了胜利而撕裂自己的觉悟。

晴的眼泪瞬间涌出，她捂住嘴，不忍再看。星野宗一郎面色凝重地站起身，快速走向场内。

胜利的喜悦，被沉重的阴影彻底笼罩。

东峰旭赌上肩膀换来的第二局胜利，代价惨重。

乌野失去了他们的王牌主攻手，接下来的比赛，该如何进行？

而影山飞雄，看着前辈为队伍付出的一切，那颗渴望回归赛场、守护同伴的心，变得前所未有的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