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际,那抹鱼肚白终于艰难地挣脱了黑暗的束缚,逐渐晕染开来,将蒂华纳杂乱无章的天际线勾勒出一层冰冷而模糊的轮廓。漫长的、充斥着血腥与死亡气息的黑夜,在法律意义上已然结束。但对于陆少华而言,他人生中真正漫长的黑夜,或许才刚刚开始。
“龙宫”餐馆内,最后一抹烛火在摇曳中耗尽生命,悄然熄灭,留下一缕细微的青烟,混合着消毒水、血腥和晨间清冷空气的复杂气味。陆少华站在大堂中央,脚下是经过一夜奋战才勉强恢复基本秩序的地面,虽然依旧布满无法彻底清除的弹痕和破损,但至少不再是一片狼藉的屠宰场。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经过淬炼后的冰冷锐利。身体的疲惫被高度紧绷的神经和汹涌的肾上腺素强行压下,他像一柄收入鞘中但依旧嗡鸣作响的利剑,等待着下一个未知的指令或威胁。
就在这时,一阵与清晨的寂静格格不入的、低沉而富有侵略性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周围的宁静。声音不是警笛那种尖锐的警告,而是某种更厚重、更不容置疑的力量象征。
陆少华的肌肉瞬间绷紧,所有疲惫一扫而空。他如同嗅到危险的猎豹,无声且迅捷地移动到一块未被完全封死的窗板缝隙后,向外窥视。
只见三辆黑色、车窗贴着深色膜的雪佛兰SuburbanSUV,如同三头沉默而危险的钢铁巨兽,稳稳地停在了“龙宫”餐馆门前狭窄的街道上。车型庞大,车身光洁,在熹微的晨光中反射着冷硬的光泽。它们停泊的姿态带着一种刻意的、炫耀式的从容,与周围破败的环境形成强烈对比。
车门打开,首先下来的并非昨夜那些杀气腾腾的枪手,而是几名穿着黑色战术背心、但外面套着休闲夹克的壮硕男子。他们的动作专业而警惕,目光如鹰隼般迅速扫视街道两侧的屋顶、窗户和巷口,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那里显然藏着武器。这是标准的先期警戒与控场动作。
然后,中间那辆车的后门才被打开。一个陆少华并不陌生的身影钻了出来——“疯狗”马科斯。
但今天的马科斯,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
他没有穿那身彰显帮派身份的夸张服饰,而是换上了一套剪裁合体、价格不菲的深色休闲西装,里面是简单的黑色T恤。他脸上那种标志性的、混杂着暴戾与轻蔑的嚣张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收敛但仍难掩精悍的平静。他的左臂用专业的绷带吊在胸前——那是昨夜激战留下的印记。他站定后,整理了一下衣领,目光投向“龙宫”紧闭的大门,眼神复杂,少了几分挑衅,多了几分审视,甚至是一丝极难察觉的……尊重?
马科斯没有立刻上前敲门,而是抬手对身后一名手下示意了一下。那名手下立刻从车里提出一个厚重的、看起来分量不轻的黑色金属手提箱。
这时,马科斯才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龙宫”大门。他的步伐沉稳,甚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礼貌性的克制,与之前踹门而入的作风判若两人。
“?Oye! ?Lu! ?Estás ahí?” (嘿!陆!你在里面吗?)马科斯的声音响起,音量适中,不再是咆哮,反而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询问,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Soy Marcos. Abre la puerta. Tenemos que hablar.” (我是马科斯。开门。我们需要谈谈。)
门内的陆少华,心脏依旧在沉稳而有力地跳动。他迅速评估着形势。对方没有强行破门,态度转变,还带着一个箱子……这不像是一次新的攻击。
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故意让外面的人等待了十几秒。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博弈,无声地宣告:这里是我的地盘,由我决定节奏。
然后,他才缓缓移开顶门的沉重货架,拨开门栓,将门打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他本人就站在门后阴影中,身体处于最佳的防御和随时可以反击的姿态。
晨光涌入,照亮了马科斯的脸,也照亮了陆少华隐藏在阴影中、只露出半张却毫无表情的面孔。
“Marcos,” 陆少华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昨夜什么也没发生,“Qué sorpresa tan temprano.” (马科斯,真早啊。)
马科斯的眼神在陆少华脸上快速扫过,似乎想从中找出恐惧、疲惫或愤怒的痕迹,但他什么也没找到。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和警惕。这让他内心那丝因昨夜陆少华表现而产生的忌惮又加深了几分。
“Jefe quiere disculparse por lo de anoche,” (老板为昨晚的事感到抱歉,)马科斯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正式甚至带着点外交辞令的味道,“Fue una… situación desafortunada. él valora mucho tu ayuda.” (那是个…不幸的意外。他非常看重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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