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枭雄的战争 第22章 赫克托的注视

冷藏库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带着铁锈和死亡气息的胶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在弥漫的寒气中显得愈发冰冷，勾勒出每个人脸上惊魂未定的轮廓和地上那滩不断扩大的、触目惊心的暗红。

赫克托·罗德里格斯，蒂华纳地下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毒枭，此刻正蜷缩在一排厚重的金属储物架后方。冰冷的铁架紧贴着他昂贵的西装，传递着刺骨的寒意。他手臂上被流弹擦伤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比起身体上的痛楚，内心的惊涛骇浪更为剧烈。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副手迭戈·桑切斯倒在血泊中，生命如同沙漏般飞速流逝，而自己却几乎无能为力，这种失控感和濒临绝境的恐惧，是他坐上这个位置以来从未有过的体验。

然而，比恐惧更强烈的情感，是震惊。一种几乎要颠覆他所有认知的、排山倒海般的震惊。

这震惊的源头，全部来自于那个此刻正跪在血泊中，进行着一场不可思议的“手术”的中国男人——陆少华。

赫克托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锁定在陆少华身上。他看着他以惊人的冷静发号施令，指挥那两个吓破胆的普通员工；看着他用厨房里随手找到的砧板和切肉刀制作临时夹板，手法粗暴却高效；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倾倒昂贵的龙舌兰酒进行“消毒”，动作里没有一丝一毫对财物的吝惜，只有对达成目的最极致的专注；最后，他看着他拿起那把他再熟悉不过的、餐厅里用来夹取精致食物的不锈钢长镊，探入迭戈血肉模糊的伤口深处……

那一刻，赫克托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这不是一个厨子该有的眼神！这不是一个普通商人该有的手法！

当陆少华闭上眼，深吸气，再睁开时，赫克托捕捉到了那瞬间的眼神变化——所有的情绪被彻底剥离，只剩下一种绝对的、冰冷的、近乎机械的专注。那是一种将一切杂念，包括恐惧、同情、甚至自身安危都完全摒除，只剩下唯一目标和执行过程的可怕状态。赫克托只在最顶级的杀手、最疯狂的死士，以及……最精锐的特种部队士兵身上见过这种眼神！

“他到底是谁？！”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赫克托的脑海中疯狂炸响。

他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陆少华的情景。“龙宫”开业不久，马科斯回来报告说新来了一个中国厨子，手艺不错，但深居简出，看不出深浅。赫克托当时并未在意，蒂华纳的华人不少，多是做些小生意或打工，构不成威胁也成不了助力。

后来，“龙宫”生意渐好，马科斯又去试探了几次，回报依然是“很能忍，像个普通生意人”。赫克托甚至有些轻视，觉得这中国人或许只是胆小怕事。

直到今晚！

枪声爆响的瞬间，这个中国人的反应快得不可思议！那不是普通人的抱头鼠窜，而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战术规避动作，精准地找到了最坚固的掩体。随后，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包括他自己都因副手中弹而方寸大乱时，是这个中国人第一个冲了出来，冒着横飞的流弹，将迭戈拖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然后，就是现在正在发生的这一切……

赫克托看着陆少华用那把他平时可能只用来夹取海参或鲍鱼的镊子，精准地探入伤口，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每一次细微的调整，每一次果断的夹取，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专业性。那不是医生在手术室里的优雅操作，而是一种在战场上、在缺乏一切资源的绝境下，为了保住性命而演化出的、剔除所有不必要步骤的极限急救术！

“咯吱——” 又一块沾血的金属碎片被扔进不锈钢碗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这声音仿佛也敲打在赫克托的心上。他看着陆少华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并非因为紧张，而是极度专注下的生理反应），看着他被血污和酒精弄脏的脸庞，看着他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厨师服……

伪装！ 这绝对是他妈的伪装！

一个普通的厨子，怎么可能懂得绞紧止血法？怎么可能知道如何制作临时夹板？怎么可能如此熟练地利用手边一切物品进行战场清创？甚至……他刚才指挥索菲亚和迭戈时使用的语气和术语，虽然简化了，但那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式口吻，分明是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才会有的！

赫克托的脑子飞速运转，将过去所有关于陆少华的碎片信息拼凑起来：他那家餐馆异乎寻常的坚固结构（现在想来更像是某种防御工事）；他对待马科斯挑衅时那种深藏不露的隐忍；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厨师身份绝不相符的锐利眼神……

“我竟然看走了眼……” 赫克托内心涌起一股荒谬感和后怕。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这样一个身怀绝技的“潜龙”，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安安分外地炒了好几个月的菜？！自己还曾试图让马科斯去威逼利诱他？现在想来，简直是可笑之极！如果对方当时不是选择隐忍，而是……赫克托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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