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车轮在陆少华铁腕的驱动下,碾过一切障碍,轰隆前行。蒂华纳的夜幕下,“龙宫”的光芒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耀眼,却也更加冰冷。陆少华站在权力的顶峰,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周遭的敬畏与服从。那种因绝对掌控而带来的冷硬自信,如同铠甲般包裹着他,也隔绝了许多细微却重要的声音。然而,总有一些人,一些关系,游离于这森严的权力体系之外,能够以最质朴的方式,触及核心。
这天下午,餐馆午市高峰已过,难得的清静。陆少华正在顶楼办公室审阅一份关于向中美州扩展走私路线的激进计划,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被推开,出现的不是神色匆匆的卡洛斯或伊莎贝拉,而是华裔老侨领老陈。他手里提着一个古朴的食盒,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略带拘谨却又真诚的笑容。
“华哥,没打扰您吧?家里做了点家乡的糕点,想着给您送来尝尝。”老陈的语气恭敬,但不像其他人那样充满畏惧,更多的是一种长辈对有为后生的关怀。
陆少华凌厉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不少。在整个蒂华纳,老陈是极少数的、从他只是个普通餐馆老板时就开始交往,并至今仍能保持这种不涉利益、仅存于人情往来的关系的人。他放下文件,难得地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
“陈伯,您太客气了。快请坐。”
他亲自起身,接过食盒,招呼老陈在会客区的沙发坐下,并动手泡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茶。氤氲的茶香驱散了些许办公室里的冷峻气氛。
老陈打开食盒,里面是精巧的绿豆糕和杏仁饼,散发着淡淡的甜香。两人喝着茶,吃着糕点,闲聊起来。话题从蒂华纳近日的天气,到老陈孙子在学校的趣事,再到华人社区的一些琐碎新闻,轻松而平和。陆少华紧绷的神经在这熟悉的乡音和温馨的氛围中,得到了片刻的舒缓。他仿佛又回到了刚开业时,老陈来店里吃饭,两人闲聊解闷的时光。
然而,老陈看似随意的闲聊中,却蕴含着敏锐的观察。他放下茶杯,看着陆少华,语气变得有些深沉:
“华哥,最近……街面上好像太平了不少。大家都说,是您的功劳,秩序好了很多。”老陈的话带着肯定,但眼神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陆少华微微点头,没有否认。他确实用铁血手段清理了许多街头乱象,至少在“龙族”控制的区域,治安表面上是好了。
老陈话锋一转,像是随口提起般说道:“这让我想起以前在国内老家听过的一些老话。我们中国人讲究个‘阴阳平衡’,‘张弛有度’。有时候啊,东西绷得太紧,反而容易断。”
他拿起一块绿豆糕,轻轻一掰,糕点应声而开。“你看,这糕点,做得太硬了,就不好入口,容易噎着;太软了,又立不住形。火候、力道,都得刚刚好。”
陆少华心中一动,知道老陈绝非无故说起这些。他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老人:“陈伯,您有话就直说吧。我这里,您永远可以说实话。”
老陈见陆少华态度诚恳,便不再拐弯抹角,他深吸一口气,用带着潮汕口音的普通话缓缓说道:
“华哥,我是个老家伙了,不懂你们年轻人打拼的世界。但我活了这么多年,看过太多起起落落。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有时候还是挺管用的。”
“《道德经》里有句话,‘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军队太强大了,就容易走向毁灭,树木长得太粗壮,反而容易被摧折。为什么?因为失去了柔韧,不懂得收敛和变通。”
“还有一句,‘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知道什么是刚强,却安守柔雌的地位,甘愿做天下的溪涧。溪水为什么能长流?因为它处在低处,不争,却能容纳百川,最终汇成江河大海。”
老陈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无数的历史轮回。“你现在势头正盛,就像拉满的弓弦,力量十足。这是好事。但弓弦一直绷着,不仅射手疲惫,弓本身也容易断裂。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啊。”
他顿了顿,继续道:“《孙子兵法》也讲,‘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有时候,主动把自己放在看似危险、弱势的位置,反而能获得生机。一味地追求强横,处处展示肌肉,会把所有人都推到你的对立面。真正的智慧,是懂得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显,什么时候该藏。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把路走绝了,将来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这些充满东方智慧的话语,像一阵清凉的微风,吹进了陆少华被杀戮、权谋和扩张所充斥的心田。他最近确实感到一种疲惫,一种源自于不断维持高压统治、时刻提防四面八方的精神上的倦怠。老陈的话,虽然没有直接指出任何具体问题,却像一面镜子,照见了他内心深处的焦虑和帝国统治模式中隐藏的危机。
见陆少华陷入沉思,老陈压低了些声音,说了一些更具体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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