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长老的再次到访,已不复初次时的隐秘与试探。这一次,他是以九幽门长老的正式身份,带着一支小小的仪仗,以及一个被重重禁制封印的玄铁囚笼,出现在了营地的主门前。囚笼所过之处,连周遭的光线都似乎黯淡了几分,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与暴戾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守卫营门的几位熊族精锐战士都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喉间发出低沉的警告性闷吼。
笼中禁锢着的,并非墨璃那般尚有清醒时刻的少女,而是一个形销骨立、几乎看不出原本身形的男子。他四肢被儿臂粗的寒铁锁链缠绕,锁链上贴满了闪烁着幽光的符箓,但即便如此,他仍在不眠不休地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一头乱发如枯草般披散,遮住了大半面容,唯有发丝间隙中透出的双眼,赤红如血,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他身上散发出的,已不仅仅是血腥气,更夹杂着一股陈年污垢与灵魂腐烂的令人作呕的恶臭,仿佛这血咒已与他共生多年,深深扎根于他的神魂深处。
“此子名为幽砚,曾是我座下最有天赋的弟子。”墨渊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与痛惜,他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李琴雅、沈若水等人,最终落在笼中之人身上,“七年前,他奉命潜入血魔教探查,不幸暴露身份,被种下最阴毒的血魂蚀心咒。我们虽拼死将他抢回,却……再也无法唤回他的神智。这些年来,宗门用尽手段,也只能勉强吊住他一丝生机,将他禁锢于此,看着他日渐被咒力吞噬……”
周围的战士们闻言,无不悚然动容。七年!被如此恶咒侵蚀七年,那该是何等非人的折磨!看向幽砚的目光中,原有的警惕与厌恶里,不禁掺入了几分同情。
李琴雅缓步上前,在距囚笼三丈之外停下。她并未因那恐怖的景象和气息而退缩,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她的目光掠过幽砚扭曲的肢体,感知着那混乱狂暴的能量场,秀眉微蹙。这与墨璃的情况截然不同,墨璃是新伤,咒力虽猛,却如浮油于水;而幽砚则是沉疴,咒力已与他的血肉、经脉、乃至三魂七魄都纠缠在了一起,如同千年老树的根系,盘根错节,难分彼此。
“此咒已深入骨髓,牵连魂魄,强行净化,恐玉石俱焚。”李琴雅的声音清冷,点出了最关键的危险。
墨渊长老深吸一口气,重重颔首:“老夫深知其难。但听闻仙子琴音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恳请仙子……试上一试。无论结果如何,九幽门上下,感念不尽!”说罢,这位在魔道中威名赫赫的长老,竟是朝着李琴雅深深一揖。
李琴雅没有立刻答应,她回头看向自己的姐妹们。沈若水上前一步,指尖掐诀,一道细微的灵光如游丝般探向囚笼,在接触那血色力场的瞬间,灵光剧烈震颤,几乎溃散。“咒力已成循环,自成领域。需以外力打破其平衡,但力度必须精准,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咒力彻底爆发。”
苏云裳则仰观天象,又看了看幽砚的气机,沉吟道:“今日午时,乃一日之中阳气最盛之时,或可借此天地正阳之力,压制其咒力中的阴邪暴戾。”
王诗画展开星图,星光流转,推演片刻后,指向图中某处晦暗的星域:“其心神已被咒力封禁于‘血海’深处,需以至纯至净之音,如灯塔穿雾,为其指引归途。”
见姐妹们已有了初步的方案,李琴雅心中一定。她转向墨渊,神色肃然:“既然如此,我等便尽力一试。但请墨长老与众位护卫,在我施术期间,无论如何见到何等景象,听到何等声音,都绝不可靠近干预,更不可让任何外力打扰。”
“仙子放心!”墨渊立刻下令,随行的九幽门弟子迅速散开,与营地战士一同在外围结成警戒圈。
沈若水则在囚笼四周,以灵玉布下了一座“固魂定元阵”,以防咒力爆发时伤及幽砚本就脆弱的根基。苏云裳和王诗画也各自站定方位,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午时将至,烈日当空。李琴雅于囚笼正前方盘膝坐下,古琴“焦尾”横于膝上。她闭目凝神,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当日晷的影子指向正午那一刻,她双眸倏然睁开,其中一片澄澈清明。
“铮——”
一声清越的琴音,如同划破混沌的第一缕光,骤然响起。她所奏的,并非《清心普善咒》,而是更为古老、更为宏大,专为涤荡世间一切污秽与邪祟的——《净世梵音》。
初始,琴音高亢明亮,如九天雷音,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涟漪,主动冲击着囚笼周围的血色力场。那血色力场仿佛被激怒的凶兽,剧烈翻腾起来,幽砚的挣扎变得更加疯狂,锁链哗啦作响,口中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咆哮,试图抵抗这侵入他“领域”的净化之力。
墨渊与周围众人看得心惊肉跳,手心捏了一把汗。
但李琴雅指尖流转,琴音随之变化。不再是一味的刚猛,而是逐渐融入了一种温和与包容。音律变得如清泉流淌,潺潺湲湲,渗透进血场的每一寸缝隙;又如春风拂面,轻柔地抚过幽砚扭曲的面容和紧绷的肢体。那淡金色的音波光辉,也变得更加柔和,如同温暖的阳光,努力驱散着盘踞已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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