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西暖阁内,空气凝滞得如同冰封。烛火在康熙明黄色的龙袍上跳跃,却照不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云澈垂首恭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紧绷的神经。
康熙那句“做得很好”的评语,听不出丝毫温度,更像是对一件合用工具的冰冷评估。而那句“有一事,需你亲自去办”,则如同悬顶的利剑,骤然落下!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那名按刀而立的绛紫色侍卫。那冰冷的眼神,那沉凝如渊的气息,与记忆中井亭灭口、暗巷挟持的神秘人身影骤然重叠!是他!绝对是他!康熙的心腹暗卫!代号“影”的首领,或者至少是核心成员!他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了御前!康熙这是…毫不掩饰了?!
巨大的震惊和寒意瞬间席卷了云澈全身。她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刺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恭声道:“皇上但有吩咐,奴才万死不辞。”声音微颤,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敬畏与惶恐。
康熙缓缓踱步,目光却始终锁在她身上,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直视她灵魂深处的每一丝波动。
“贵妃钮祜禄氏,”他开口,声音平稳,却字字千钧,“自前番申饬静养以来,忧思成疾,缠绵病榻。朕心甚忧。然宫中流言未止,多有牵涉其旧仆及关联之人,于贵妃清誉有损。”
云澈的心猛地一沉。果然与贵妃有关!
康熙继续道:“朕不欲深究往事,然亦需给六宫一个交代,以正视听。你既掌协理之权,又与贵妃…曾有旧谊。”他顿了顿,语气微妙,“朕命你,即日前往长春宫探视贵妃,代朕宣慰。一则示朕关怀,二则…查问其近身侍从,关于昔日太医院孙之鼎及宫内香料用度等旧事,务求水落石出,平息物议。”
云澈的呼吸骤然一窒!让她去探视贵妃?!还要查问孙之鼎和香料旧事?!这哪里是探视宣慰?这分明是让她去当恶人,去捅马蜂窝!去直面那个可能恨她入骨、且背后不知藏着多少秘密和刀子的贵妃!康熙这是要将她彻底推到前台,与贵妃势力正面交锋!成为他手中最锋利、也最可能折断的那把刀!
而且,派这个“影”卫在一旁…是保护?是监视?还是…随时准备灭口?!
巨大的危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退缩!退缩就是心虚,就是抗旨,就是万劫不复!
她立刻深深福下:“奴才遵旨!定当谨遵圣意,小心行事,务必查明原委,回禀皇上!”
“很好。”康熙似乎满意了她的态度,目光转向那名绛衣侍卫,“‘影’,你随云嫔同往。护卫周全,协助…查问。”
“嗻。”那被称为“影”的侍卫躬身领命,声音低沉沙哑,毫无波澜,甚至没有看云澈一眼。
云澈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骤然降临,将她牢牢锁定。
“去吧。”康熙挥挥手,转身不再看她。
云澈和“影”一前一后退出暖阁。走在冰冷的宫道上,前方那绛紫色的背影如同沉默的山峦,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云澈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刃上,后背的寒意从未消散。
她知道,这是康熙最终极的试探,也是最危险的考验。能否过关,能否活下去,甚至能否救下家族,全看此番长春宫之行!
她没有时间恐惧,大脑在极限压力下疯狂运转。康熙要什么?他要贵妃的罪证?还是要贵妃闭嘴?还是要借此看清她云澈的立场和能力? “影”的任务究竟是什么?护卫?监视?还是…在必要时处理掉所有不该活着的人?
无数念头电光石火间闪过。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完成任务,还必须…在这个过程中,为自己,为佟佳氏,谋得一线生机!
来到长春宫外,宫门紧闭,昔日繁华早已被萧瑟取代。守门太监见到云澈和身后那气息恐怖的“影”卫,吓得脸色煞白,慌忙开门通报。
步入宫门,一股浓郁的药味和压抑的死寂扑面而来。殿内光线昏暗,昔日奢华的陈设蒙上了一层灰尘,显得格外凄凉。
贵妃钮祜禄氏半倚在榻上,一身素衣,未施粉黛,脸色苍白憔悴,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在看到云澈和“影”卫进来时,骤然迸射出刻骨的怨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云澈依礼参拜,姿态恭谨,语气平和。
“呵…”贵妃发出一声嘶哑的冷笑,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云嫔…好风光啊…协理六宫…皇上…终于舍得放你这条…恶犬出来咬人了?”她的话语充满毫不掩饰的恨意和讥讽。
云澈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娘娘病中,切勿动气。皇上心系娘娘凤体,特命嫔妾前来探视,并宣慰娘娘,往日之事,皇上圣明,自有公断,请娘娘安心静养。”
“探视?宣慰?”贵妃猛地咳嗽起来,眼神怨毒地扫过云澈身后的“影”卫,“是来…送本宫上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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