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理六宫之权!这柄双刃剑猝不及防地落入手中,沉甸甸的,带着权力的寒光和砭骨的锋芒。云澈站在永和宫正殿,听着顾问行宣读完那道石破天惊的旨意,心中掀起的并非狂喜,而是冰冷的、急速运转的算计。
康熙此举,用意极深。将她从偏殿的“静养”贵人骤然拔擢至掌理宫务的云嫔,绝非简单的奖赏或安抚。这是将她彻底推至六宫瞩目的风口浪尖,成为贵妃失势后各方势力新的焦点和靶子;是以她为刀,搅动沉寂的深水,逼迫隐藏的敌人露出破绽;更是用这滔天权柄作为新的牢笼和考验,看她如何应对,是沉溺权术,还是…另有图谋。
苏麻喇姑垂手立在一旁,眼神复杂难辨。顾问行宣旨后便匆匆离去,留下满殿的寂静和无数双或惊疑、或嫉妒、或畏惧的眼睛。
云澈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受宠若惊与惶恐不安的笑容,对着乾清宫方向深深一福:“奴才叩谢皇上天恩!奴才年轻识浅,恐难当此重任,唯竭尽驽钝,恪尽职守,不负皇上信重!”
姿态要做足,谦卑要到位。但她微微挺直的脊背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锐光,却昭示着这绝非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傀儡。
接下来的半日,永和宫门庭若市。各宫主位遣人来贺喜探口风,内务府、尚衣监、司膳房等各处管事太监纷纷前来拜见请示,呈送账册文书。殿内堆满了各式礼盒与卷宗,人来人往,喧嚣异常。
云澈端坐主位,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应对得体,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露怯懦。她并不急于发号施令,而是以“初掌事务,需先熟悉旧例”为由,让苏麻喇姑(康熙明确让她“协助”)领着内务府几位老成掌事,将一应宫规、账目、人员名册先行呈上查阅。
她看得极快,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人名、数字、物品清单,大脑如同精密的筛网,快速捕捉着异常和不合理之处。现代管理学的逻辑和数据分析能力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远超这个时代账房先生的水平。
“嬷嬷,”她指着一项司膳房采买西域香料的月度支出,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询问,“这‘安息香’一项,去岁同期耗银三十两,今岁竟增至百两?可是用量大增?或是市价浮动?可有详细采买记录与用量核销单对照?”
苏麻喇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她一眼就能抓住这种细节,示意掌事太监回话。
太监支吾道:“回娘娘…许是…许是今年用量多些…”
“哦?”云澈微微一笑,翻开另一本人员赏罚记录,“可本宫看侍奉贵妃娘娘的宫女月例赏赐记录,去岁用香时节赏了二十人,今岁只赏了十五人。这用量…是如何多出来的?”
那太监顿时汗如雨下。
云澈并不深究,合上账本,淡淡道:“账目不清,乃奴才失职。此次便罢,往后一应采买支出,需附详细明细与核验记录,三日一报,不得有误。退下吧。”
轻描淡写,却立了规矩,敲打了蠹虫,更传递出一个信号——这位新主子,不好糊弄。
一下午时间,她以同样的方式,快速梳理了几处关键部门的账目和人事,点了几个不痛不痒却足以让人警醒的问题,恩威并施,初步树立了权威。苏麻喇姑从最初的审视,逐渐变得沉默和凝重。她发现,这位云嫔娘娘,学习能力和洞察力惊人,处理事务条理清晰,手段老辣,根本不像个初掌权柄的年轻宫妃!
夜幕降临,访客散去。云澈屏退左右,只留一盏孤灯。她并未休息,而是铺开纸张,根据白日的观察和记忆,开始绘制图表。
一张是六宫人事关系简图,标注出各宫主位的背景、性格、可能的态度以及她们手下得力的太监宫女。另一张则是内务府关键岗位的人员网络,谁是谁的亲戚,谁与哪宫交往过密,谁可能存在问题…她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和逻辑推理,快速构建着一个属于她的情报模型。
直至深夜,她才吹熄灯火。黑暗中,她的眼眸亮得惊人。权力是工具,她必须用好它。
翌日,她不再坐在殿中等候,而是主动出击。她以“巡查宫务,体察下情”为由,在苏麻喇姑和几名心腹太监的“陪同”下,亲自前往尚衣监、司膳房等处。
她看得仔细,问得刁钻。在尚衣监,她注意到一批新进贡的江南云锦,质地花色与入库记录略有出入;在司膳房,她看似随意地询问一种西域进贡的稀有糖浆的用法和存量,却发现记录模糊,管事言辞闪烁。
她并不当场发作,只默默记下。巡查至御药房附近时,她借口“昨日查看旧档,见有药材记录不明,欲再查阅”,再次进入藏书阁。
此次,她目标明确。在两名“陪同”太监的注视下,她径直走向存放西域药材记录的书架,快速翻阅。同时,她凭借记忆,走向昨日“遗落”蜡丸的书架底层,目光飞快扫过——那枚蜡丸已然不见!缝隙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清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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