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被切断的瞬间,指挥中心里那根绷紧到极限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
没有预想中的狂热欢呼,只有一片如释重负的、深沉的吐气声。
几个年轻的参谋军官,眼圈通红,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用力地拍打着对方的后背,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那股几乎要将胸膛撑爆的激动。
持续了数个世纪的阴霾,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
自大航海时代以来,由西方世界用坚船利炮所构建的、统治了这颗星球数百年的海洋霸权,伴随着那份“东京湾协议”的生效,被画上了一个句号。
这个消息,通过中立国瑞士的新闻机构,如同海啸一般,席卷了全世界。
伦敦,泰晤士河畔的报社里,电传打字机疯狂地嘶吼着,吐出一条条足以让所有编辑心脏停跳的快讯。
“东京快讯:三方秘密会谈结束,东京湾协议签署!”
“白宫与雪宫承认东方新势力范围,范围覆盖东亚、东南亚及澳洲!”
“震惊!战败德国顶尖科学家及技术,将被三方共同瓜分!”
白发苍苍的总编,死死地抓着刚刚打印出来的电报稿,那双看过无数风云变幻的老眼,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喃喃自语:“上帝……一个时代,就这样结束了?”
巴黎,一间被临时征用为抵抗组织联络点的咖啡馆地下室里。
昏暗的灯光下,几个满脸硝烟的法国男人,正围着一台发出“滋滋”声的收音机。
当播音员用颤抖的声音,播报完协议的主要内容后,整个地下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男人手里的半截面包掉在了地上,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同伴:“他们……他们用电报和收音机,就让美国人和俄国人低头了?”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这超越了他们对于战争和强权的全部理解。
旧有的世界秩序,在这一天,被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以一种神谕的方式,彻底打碎了。
世界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与失语之中。
而在风暴的中心,“井冈山”号航空母舰的指挥中心里,气氛却在短暂的宣泄后,沉淀为一种复杂而厚重的情绪。
丁伟和孔捷,这两位从尸山血海里一路拼杀出来的老将,不约而同地离开了欢庆的人群,走到了指挥中心侧面的舷窗边。
窗外,是深蓝色的太平洋,海面平静无波,一直延伸到天际线的尽头。
孔捷默默地从兜里掏出了他那个标志性的、被烟油浸得乌黑发亮的烟袋锅。
他用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指,有些笨拙地从烟丝袋里捏出一撮烟丝,慢慢地填进烟锅里,压实。
做完这一切,他却半天没有点燃,只是用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那温润的烟杆。
他的动作很慢,眼神有些发直,仿佛在透过这片大海,看着遥远的过去。
“老丁,”孔捷的声音有些干涩,“你说……这是真的吗?”
“我怎么感觉,跟做梦一样。”
丁伟的双手扶在舷窗玻璃上。
他看着那片曾经只属于西方列强的海洋,低声回应道:“想当年,甲午年间,咱们的北洋水师,就在这片海上……全军覆没。”
“再往前数,人家的几艘炮艇,就能顺着咱们的江河,一路开到咱们的京城脚底下,逼着咱们签那些狗屁条约。”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沉重。
“那时候,咱们连一艘像样的铁甲舰都造不出来。人家的军舰在咱们的家门口横冲直撞,想打哪就打哪,想让咱们赔多少银子,咱们就得赔多少。”
脑海中,那些尘封在史书里的、屈辱的画面,此刻却无比清晰地闪回。
百年前的《马关条约》、《辛丑条约》,那些用鲜血和白银写下的耻辱,像一道道烙印,刻在了这个民族的骨头上。
再看看眼前。
就在刚才,他们甚至没有动用一兵一卒,仅仅是通过一块屏幕,几张照片,就让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俯首称臣,被迫签下了一份由他们主导的城下之盟。
这种恍如隔世的、天翻地覆的巨大反差,让这两位见惯了生死的铁血汉子,眼眶都不由自主地有些湿润。
“是啊……”孔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摸出火柴,点燃了烟锅。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涌入肺中,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他娘的,以前总觉得,这辈子能把小鬼子赶出咱们的地界,就算是死也值了。”
“谁能想到……谁他娘的能想到,还有今天!”
他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烟雾缭绕中,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交织着激动、感慨,以及一丝如梦似幻的茫然。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旅长,扶了扶他那副黑色圆框眼镜。
他没有说话,但那双紧紧握在一起、青筋毕露的拳头,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壮阔。
凌天看着欢呼的年轻军官,又看了看沉默的老将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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