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啄木鸟韦带着陆棋那套远超它理解能力的“组织架构论”与“树网构想”振翅离去后,森林似乎又回归了往日的节奏。光雪依旧每日洒落,地脉能量潮汐按月起伏,银绒祖猿们偶尔会来树下嬉戏,那只额生金斑的幼猿似乎对陆棋散发出的、愈发凝练的意识波动更为敏感,时常模仿着韦的样子,用小巧的指节叩击陆棋的根须,试图进行某种稚嫩的“交流”。
但陆棋知道,变化已经发生。韦的到来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正以他无法完全感知的方式扩散开去。他不再仅仅专注于向下探索地心的奥秘或向上警惕管理局的监控,而是将一部分意识能量分配出来,开始尝试实践他对韦描述的那些“构想”。
他以自身为核心,意识如同缓慢扩散的波,细致地梳理着与周边树木连接的根系网络。他不再满足于本能层面的水分养分交换,而是尝试发送更复杂的脉冲信号——并非地心那种蕴含庞大信息的量子编码,而是简单的、重复的节奏信号,如同心跳,如同呼吸。起初,周围的巨杉、山毛榉、铁木们毫无反应,它们的意识混沌一片,仅有些微的、基于生存的本能应激。陆棋并不气馁,他持续地发送,调整着频率,将信号与它们最能理解的“阳光充足”、“水分匮乏”、“虫害威胁”等状态关联。
渐渐地,一些变化开始出现。当他模拟出“水分匮乏”的紧急脉冲时,临近几棵树木的气孔闭合速度会略微加快;当他释放出代表“日照转换”的柔和波动时,东南方向的枝叶会呈现出更明显的趋光性摆动。这些反应极其细微,几乎淹没在自然波动中,但对陆棋而言,却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看到了第一缕微光——**证明意识层面的引导是可能的**。他正在笨拙地练习,试图成为这片森林网络的第一个“节点”,乃至未来的“枢纽”。
就在他沉浸于这项漫长而基础的工作时,韦回来了。
这一次,它并非独自前来。在一个双月辉光格外清澈的夜晚,韦的身影率先出现在林间空地,它的飞行轨迹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感。紧接着,另外几个身影,以各自独特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陆棋的感知范围内。
集会的地点,选在了那棵巨大的、中空的倒木形成的天然祭坛旁。这里似乎具备某种奇特的能量汇聚特性,或许是银绒祖猿们无意间的仪式所赋予,或许是地脉的一个微小节点。
陆棋通过遍布此地的根系,将自己的感知聚焦于此。他“看”到了与会的成员:
首先是**韦**,它站在倒木最高处,像个小小的司仪。
倒木的一端,一团如同流动月光的朦胧气旋缓缓凝聚,隐约勾勒出一只优雅修长的狐狸形态,眼神灵动狡黠,带着审视与好奇——这想必是**狐灵**。
祭坛旁一块常年被溪水冲刷、光滑如镜的黑色玄武岩上,一道微光闪过,岩石表面仿佛水波般荡漾,浮现出一张古朴、沉重、线条硬朗的面孔轮廓,它的“目光”沉静而缓慢——这是**石灵**。
空气中传来潺潺水声,并非来自远处的溪流,而是源自倒木旁一团悬浮的、不断聚散离合的清泉,水光潋滟中,映照出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一个温柔又略显多变的女声意念从中传出——这是**溪灵**。
还有一位,藏在最阴影的角落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能勉强看到一对闪烁着微弱磷光的复眼和细长的节肢轮廓,气息阴冷而沉默——这是一位**虫灵**代表,或许是蜈蚣或蜘蛛所化。
韦清了清嗓子(用意念),开始了它的介绍:“诸位道友,感谢应约而来。此地这位,”它用翅膀指向陆棋庞大的主干,“便是吾日前提及的,新觉醒的古树之灵,**陆棋**道友。陆棋道友,这几位是同盟就近区域的代表:狐灵**绯**、石灵**墨磐**、溪灵**涓**,以及虫灵**幽足**。”
一阵沉默的意念波动在几位精怪间流转,是打量、是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它们能感受到陆棋那庞大沉凝的生命力场,以及那场能量潮汐后残留的、与众不同的活跃灵韵。
狐灵绯的意念最先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哦?便是你让韦小子回来之后,絮絮叨叨说什么‘网络’、‘公约’,搅得几个老家伙都不得安睡的树精?看起来倒是……挺结实的。”它的意念像光滑的丝绸,轻轻拂过陆棋的感知。
石灵墨磐的回应则缓慢如岩石生长:“古树……觉醒……不易。然,动荡……之时,确需……谨慎。”每一个意念都仿佛带着沉重的分量。
溪灵涓的声音如同水滴轻溅:“欢迎你,陆棋。韦说你有不同的想法?我很想知道,水脉能否也能如你所说,传递更远的歌声?”
虫灵幽足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那对复眼中的磷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陆棋凝聚起意识,通过根系将与祭坛土壤接触点的震动调整到特定频率,模拟出清晰而平稳的意念,回应各位代表:“感谢诸位前来。我是陆棋。韦信使过誉,我并非有什么超凡见解,只是目睹天地广阔,危机潜藏,深感个体之力微薄,方有一些粗浅想法,愿与诸位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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