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无边无际的冰冷。
意识如同沉在万丈寒冰之底,被厚重的黑暗与刺骨的寒意层层包裹。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只换来更深的疲惫与虚无。伤口处的剧痛仿佛已经麻木,只剩下一种灵魂被冻结的僵硬感。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如同投入冰湖的星火,悄然在意识深处亮起。
暖意…来自哪里?
林醉涣散的感知艰难地捕捉着。不是阳光,也不是火焰。那暖意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渗透骨髓的温润感,正从她的喉咙深处缓缓向下流淌,所过之处,冻结的血液似乎开始艰涩地流动,冰冷的麻木感被一丝丝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伤口处重新被唤醒的、火辣辣的刺痛。
紧接着,一股极其辛辣、霸道,却又带着诡异生机的热流,如同烧红的铁水,猛地灌入她的身体!这股热流极其蛮横,无视她残破的经脉,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与体内那阴寒的毒素(来自锁魂链和弩箭)猛烈地冲撞、撕咬!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与火炭在她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疯狂交战!
“呃…嗬…”林醉的身体在无意识中剧烈地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鸣。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衫(虽然衣衫似乎被更换过?触感不再是湿透的粗布),额头上青筋暴起,苍白的肌肤下,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般凸起、跳动!两种极端的力量在她体内疯狂肆虐,带来比单纯寒冷或剧痛更加难以忍受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极致痛苦!
就在这生不如死的煎熬中,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清凉感,如同黑暗中蜿蜒的溪流,从她丹田深处悄然渗出。是残存的月华之力!它本能地护住心脉,艰难地调和着那霸道热流与阴寒毒素的冲突,试图平息这足以焚毁一切的内部风暴。
痛苦的交锋不知持续了多久。林醉的意识在剧痛的潮汐中沉沉浮浮,几度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最终,那霸道的热流似乎渐渐耗尽了蛮力,阴寒的毒素也在激烈的对抗中被中和、压制了大半。月华之力如同疲惫的守护者,勉强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
剧痛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林醉的意识,终于艰难地挣脱了黑暗的泥沼,缓缓上浮。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滴答…滴答…
清晰而有规律的水滴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空灵。是水滴落入石凹的声音。
然后是嗅觉。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苦涩草药、陈年石屑、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硫磺与金属锈蚀混合的奇异气味,充斥在鼻腔中。这气味霸道地盖过了血腥味。
紧接着是触觉。
身下是坚硬却相对平整的岩石,铺着一层干燥的、带着草木清香的茅草。身上覆盖着一件宽大、粗糙、却干燥温暖的麻布外袍。伤口处依旧疼痛,但似乎被仔细地清洗、包扎过,绷带紧贴着皮肤,带来一丝束缚感。
最后…是视觉。
林醉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凹凸不平的岩石穹顶。穹顶一角,一根巨大的钟乳石倒悬而下,末端凝聚的水珠,正一滴、一滴,落入下方一个天然形成的石碗中,发出那规律的水滴声。橘红色的火光在不远处跳跃着,将整个洞穴染上一层温暖而摇曳的光晕,也投下无数扭曲晃动的巨大阴影。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不算宽敞,但足以容身。空气潮湿,却并不十分阴冷。洞穴的一侧,是那个正燃烧着篝火的石凹,几根不知名的枯枝在火中噼啪作响。篝火旁,散落着几个粗糙的石碗、石臼,还有一些晒干的、形态奇特的草药。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然后猛地僵住!
在靠近洞口的方向,借着篝火的微光,她看到了——
铁链!
冰冷的、粗如儿臂的精铁锁链!
锁链的一端,深深嵌入洞穴的岩壁之中,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硬生生钉死!另一端,则牢牢地锁住了她的左脚脚踝!沉重的铁环紧扣着骨节,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禁锢感!
囚禁!
这个词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林醉刚刚复苏的意识!她猛地挣扎着想要坐起!
“唔!”全身的剧痛瞬间爆发!如同无数把钝刀同时切割!尤其是腰腹和大腿的伤口,被剧烈的动作牵动,绷带下立刻渗出新的温热液体!她闷哼一声,重重摔回茅草铺上,眼前阵阵发黑,大口喘息着,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省点力气吧,药人。”一个沙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枯木般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洞穴中响起。
声音来自篝火的另一侧,那片光线最昏暗的角落。
林醉强忍着眩晕和剧痛,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影,如同融入了岩石的阴影,无声无息地坐在那里。他穿着一件宽大的、洗得发白的灰色麻布斗篷,斗篷的兜帽低低压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布满深刻皱纹的下巴和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薄唇。他的身形枯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林醉却从那枯瘦的躯体中,感受到一种如同深潭古井般的、渊渟岳峙的沉寂气度,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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