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穴深处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恶臭,被身后翻涌的、带着泥土腥气的清新气流所取代。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极致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撕扯着她每一根神经。覆盖全身的银纹战甲早已褪去,只留下皮肤下隐隐的灼痛和一种被彻底掏空般的空虚。额间的月牙印记黯淡得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只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热。破烂的兽皮袍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已化为飞灰,此刻仅裹着一件临时用坚韧藤蔓和宽大叶片勉强遮体的简陋衣物,沾满了地穴的污泥和蛛母残骸的黑色灰烬。
她的双手,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死死拖拽着一块足有半人高的、焦炭般的巨大残骸碎片。这是蛛母被彻底净化后留下的核心残骸,冰冷、粗糙、沉重无比,散发着如同焚烧殆尽般的死寂气息。每拖动一步,都让她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更加不堪重负,汗水混合着泥灰从额角滑落,在苍白的脸上冲出道道污痕。
祖灵之地核心的古老低语和排斥感似乎减弱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的黑暗气息也稀薄得近乎于无,只剩下雨后泥土和新生植物的清新气息。当她终于拖着那沉重的证明,踉跄着走出祖灵之地边缘的浓雾,踏入部落视野的瞬间——
死寂。
然后是山呼海啸!
“大萨满!是大萨满回来了!!”
“看!她手里拖着的……那是什么?!”
“黑暗!那是黑暗邪物的残骸!月神在上!大萨满净化了邪源!!”
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所有在部落边缘劳作、或是在重建家园的族人,目光瞬间被那个蹒跚的身影和她身后拖拽的巨大焦黑之物所吸引!短暂的死寂后,震耳欲聋的狂喜呼喊如同海啸般爆发!
恐惧、敬畏、劫后余生的狂喜、对“神迹”的绝对信奉……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最直接的宣泄口!人们不顾一切地扔下手中的工具,如同潮水般向她涌来!但在距离她数丈远的地方,又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垒,齐刷刷地跪伏下去!额头深深抵在湿润的土地上!
“月神之女!神威浩荡!”
“净化邪魔!庇佑部落!”
“神佑赤岩!大萨满万岁!”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几乎要将她淹没。无数道目光,炽热得如同实质的火焰,充满了最纯粹的、近乎疯狂的崇拜,聚焦在她身上,聚焦在她拖拽的那块象征胜利与毁灭的残骸上。
她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着。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耳膜被狂热的呼喊震得嗡嗡作响。她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族人,看着他们眼中那几乎要将她焚化的信仰之光,心中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和……更深的窒息感。
神迹?又一次的神迹。
她拯救了他们,净化了威胁的根源。可这份拯救带来的,不是亲近,而是更深的、无法逾越的神性鸿沟。他们跪拜的,是“月神之女”,是带来神迹的符号,而非这个浑身污泥、精疲力竭、只想找个地方倒下的少女。
鹰眼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最前方。他拄着骨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块巨大的焦黑残骸,又迅速扫过她狼狈不堪却依旧挺直的身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忌惮与狂热的精光。他猛地高举双手,声音洪亮而充满煽动力:
“肃静!!” 声浪瞬间被压下,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激动。
“看!”鹰眼的骨杖指向那块焦黑残骸,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这就是亵渎祖灵之地、引来黑暗爪牙、意图毁灭我族的邪魔核心!它污秽的力量,已被我们至高无上的月神之女、大萨满以无上神威彻底净化!化为这永恒的耻辱印记!”
他的话语如同火上浇油,瞬间点燃了族人更狂热的情绪!
“耻辱印记!”
“大萨满神威!”
“邪魔永镇!”
鹰眼的目光转向她,脸上堆砌出前所未有的、近乎谄媚的恭敬笑容,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尊贵的月神之女!您的功绩必将铭刻于部落的岩石与血脉之中!这邪魔的残骸,便是您神威的永恒见证!请允许我们,为它……也为您,建立不朽的丰碑!”
建立……丰碑?
她麻木地看着鹰眼,看着周围狂热的族人。那块冰冷的残骸,仿佛成了新的、更加沉重的枷锁。它将被供奉,被展示,成为“月神之女”神威的具象化证明,也将她牢牢地、更加显眼地钉在神坛的最高处。
她没有力气说话,甚至连点头的力气都似乎被抽干。只是极其轻微地、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心神般,松开了拖着残骸的手。
沉重的焦黑石块“咚”地一声砸落在地,溅起一圈尘土。
但这声响,却被族人解读为默许的信号!
“为大萨满建立神像!”
“为邪魔残骸立碑!”
“神佑永存!”
更加狂热的呼喊声浪再次爆发!几个最强壮的战士,带着无上的荣耀感,如同搬运圣物般,极其小心地抬起那块沉重的焦黑残骸。其他人则开始激动地规划着神像的位置,讨论着碑文的铭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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