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峰顶,劫波暂平。
氤氲的灵雾温柔地包裹着劫后余生的两人。伯言躺在温润的玉土上,呼吸悠长而平稳,眉心那道致命的裂痕已然消失,只留下一片光洁,仿佛从未受过重创。只是他的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周身那曾经浩瀚如海的气息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仅能勉强维持一丝青帝本源不散。道基虽被师尊以无上代价强行续回一线生机,但根基崩毁,前路断绝的阴霾,依旧沉沉压在他的命途之上。他尚未完全清醒,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微弱的光明间沉浮,偶尔无意识地收紧手指,触碰到的,是身旁另一只冰凉的手腕。
东璃就躺在他身边。她的意识同样深陷在昏迷的泥沼中,但身体的状态却比伯言更令人揪心。锁骨下方那片灰暗的侵蚀如同丑陋的毒藤烙印,虽然停止了扩散,却顽固地散发着阴冷的死气,隐隐与某种遥远而污秽的力量共鸣。蚀心兰的阴毒虽被功德金光与镇魔伟力压制,却如同潜伏的毒蛇,盘踞在心脉深处,伺机而动。更深处,那根连接着她与李美曦的信仰纽带,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不断传来混乱、铁血、以及……一种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沉重压力。
玄羽蜷缩在两人之间,雪白的翎羽上血迹干涸,凝结成暗红的硬块。它闭着眼,气息微弱,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口,但它尖喙的朝向,始终不离东璃和伯言。小参童靠着玄羽的翅膀,小小的身体在沉睡中微微起伏,输送着微弱的草木生机,滋养着这片小小的庇护之地。
峰顶一片死寂的安宁。然而,这份安宁,只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短暂的间隙。洞玄祖师千年沉寂的放手,东亭帝君语焉不详的“故人之缘”,以及东璃体内那纠缠不清的业力、余毒与躁动的信仰纽带,都预示着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
与此同时,人间极北,寒国都城——凛冬城。
这里终年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寒风如刀。城市的核心,并非金碧辉煌的皇宫,而是一座矗立在最高处的、由巨大黑色玄冰垒砌而成的宏伟神殿——满神殿。
神殿内部空旷、幽深、寒冷彻骨。巨大的冰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墙壁上雕刻着古老而神秘的冰雪图腾。神殿尽头,一座高达十丈、由整块万载寒玉雕琢而成的满神像巍然矗立。神像面容模糊,笼罩在淡淡的冰蓝光晕中,散发着冰冷、威严、俯瞰众生的气息。
此刻,神像前的巨大冰台上,一个全身隐没在宽大灰色斗篷里的身影静静伫立,正是寒国至高无上的精神领袖——神师。斗篷的阴影遮住了他全部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枯槁、深邃、仿佛蕴藏着万年寒冰的眼眸。
冰台之下,坚硬的玄冰地面上,跪伏着一个身着玄黑重裘、头戴狼首金冠的魁梧男子。他正是寒国国君——叶天水!这位以铁血手腕统一北疆诸部、野心勃勃的雄主,此刻在满神像与神师面前,却显得异常恭顺,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神师枯槁的双手在身前缓缓抬起,掌心相对。一枚由万年冰魄打磨而成、内部流淌着星砂般光点的古老冰鉴悬浮在他双掌之间。随着他口中低沉晦涩、仿佛与亘古寒风共鸣的咒语响起,冰鉴内部的光点开始疯狂旋转、碰撞,折射出无数光怪陆离、充满不祥意味的碎片景象!
碎片中:
——一只模糊的、燃烧着血焰的九尾狐影在哀嚎崩散……(象征天狐凶煞的剥离)
——一片繁华的都城在烈火与刀兵中化为废墟……(亡国之兆)
——一顶染血的帝王冠冕在尘埃中滚动……(王权倾覆)
——然而,在这些破碎景象的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不屈守护意志的紫金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闪烁、凝聚……(未被斩断的羁绊与变数)
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冰鉴内部的光芒骤然熄灭,所有的碎片景象消失无踪。
神师枯槁的身体微微一晃,笼罩在斗篷下的气息似乎瞬间衰弱了许多。他缓缓收回双手,那枚冰鉴无声地落入他宽大的袖中。他沉默着,斗篷下的阴影仿佛变得更加沉重。
“神师?” 叶天水忍不住抬起头,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占卜结果如何?那九尾天狐的凶煞已除,天狐劫……是否已解?我寒国大军,可否挥师南下,一举吞并熙国?”
神师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陷在阴影中的眼眸,如同两口埋葬了万载寒冰的古井,毫无波澜地“看”着跪伏在地的叶天水。他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两块玄冰在摩擦:
“天狐……确已不在熙国。”
叶天水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然而,神师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冰水浇头,将他眼中的火焰瞬间冻结!
“然……天狐劫……未解。”
“什么?!”叶天水猛地直起身,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凶煞已除,天狐已离,劫数怎会未解?!神师,此卦何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