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璃传 第106章 惬意时光

时光如同青竹峰灵泉的水流，在劫后的宁静中悄然滑过。洞玄祖师留下的沉重余音和东亭帝君神秘的箴言，被暂时封存在峰顶的云雾里。眼下占据心神的，是伯言掌心一日暖过一日的温度，和他眉宇间渐渐驱散的灰败。

守护光茧早已消散无形，灵泉畔的玉土温润依旧。伯言已能自行坐起，甚至在小参童（它恢复了些许莹白光芒，虽然依旧蔫蔫的，但已能迈着小短腿帮忙）的搀扶下，缓缓在泉眼边踱上几步。他依旧苍白，身形清减，月白长衫穿在身上略显空荡，但那双深邃眼眸中的神采，已不再是摇曳的烛火，而是稳定下来的、带着新生脆弱的星光。每一次呼吸，虽然浅淡，却平稳悠长，内里那丝微弱却精纯的青帝本源，如同初春的嫩芽，在废墟般的道基上顽强地汲取着天地灵气，缓慢却坚定地生长。

东璃的恢复似乎更快一些。或许是镇魔伟力与功德金光交融后带来的韧性，又或许是心头巨石落地后的轻松。锁骨下方那片灰暗的侵蚀区域依旧盘踞，偶尔会传来隐痛，蚀心兰的阴寒余毒也如影随形，但这些都被她刻意忽略了。只要看到伯言能自己端起灵泉水慢慢啜饮，看到他能在晨光里闭目调息哪怕一小会儿，她熔金色的眼瞳里就会漾开纯粹的笑意，仿佛整个青竹峰的阳光都落进了她的眼底。

她的“惬意”，便在这份守护与陪伴中悄然滋生。

清晨，她不再需要蹑手蹑脚。当第一缕带着竹叶清香的微风吹散薄雾，她会自然而然地起身，走到灵泉边。洗净的叶片盛满清冽的泉水，她先递给已盘膝坐在玉台上的伯言。

“给。”声音清亮，带着晨起的鲜活。

伯言睁开眼，接过叶片。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总会微微一顿，随即自然地接稳。他小口喝着，目光落在泉水中摇曳的竹影，或是远处翻涌的云海。东璃就挨着他坐下，学着他的样子小口啜饮，目光却大多落在他沉静的侧脸上，看他长睫低垂，看他喉结微动，看他苍白面容在晨光里镀上一层柔和的暖金。空气里弥漫着泉水的清甜和两人身上淡淡的、混合了药草清苦与竹叶冷香的气息。无需言语，这份并肩而坐的安宁，便是她一天里最惬意的开端。

她开始真正探索这座属于他的山峰。不再是囚徒的窥探，而是带着一种主人般的闲适。她赤着脚，踩在带着晨露的、微凉的草地上，感受着泥土的柔软。她走进那片墨绿的竹海，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竹竿，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竹叶，洒下细碎的金斑，落在她紫色的长发和玄青的衣裙上。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沙沙——”的声响，果然如他所说，像极了万顷波涛。她闭上眼睛，深深吸气，让这带着竹叶清香的风灌满胸腔，仿佛连神魂都被洗涤得通透。

“伯言，你听！”她像发现了宝藏的孩子，跑回泉边，眼眸晶亮，“真的像海声！”

伯言看着她被风吹得微乱、沾着几片细小竹叶的紫发，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雀跃，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这简单的回应，足以让她的笑容更加灿烂。

午后，她喜欢在泉边那片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大石上小憩。有时是枕着自己的手臂，有时会……悄悄挪到闭目调息的伯言身边，将头轻轻靠在他并未受伤的肩侧。起初伯言的身体会瞬间绷紧，天道枷锁带来的无形刺痛如影随形。但他没有推开。他只是缓缓调整了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东璃便能感受到他肩胛骨下沉稳的心跳，嗅到他衣襟间清冽的竹香，在这份无声的纵容里，安然入睡。阳光暖融融地包裹着两人，连玄羽也收拢了翅膀，在不远处的竹枝上假寐，雪白的翎羽在光线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她的“小妙用”也越发得心应手。指尖跳跃的淡金光芒，不仅能梳理长发、挽出发髻，还能引动一丝精纯的水灵之气，化作细小的水流，为小参童清洗叶片（小参舒服得直哼哼），或者浇灌泉眼边那几株顽强生长的小草。有一次，她甚至尝试着用这力量，小心翼翼地将伯言散落额前的一缕碎发拢到耳后。指尖带着镇魔伟力特有的微暖，拂过他微凉的耳廓。伯言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没有睁眼，只是搭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东璃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涌起一股甜丝丝的暖流，仿佛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玄羽成了她最忠实的“跟班”兼“坐骑”——虽然是傲娇版的。当东璃想看得更远，或者去后山那片开满了不知名小野花的向阳坡地时，只需朝玄羽的方向看一眼，甚至不用开口。玄羽便会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带着细小电弧的气流，不情不愿似的踱步过来，然后低下它高傲的脖颈。东璃便会轻盈地跃上它的背脊（伯言的目光会一直追随，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直到她坐稳）。玄羽展开雪白的巨翼，载着她低低掠过青翠的竹海，风在耳边呼啸，下方的景物飞速掠过。东璃张开双臂，熔金色的眼瞳里映着碧空流云，发出畅快的笑声。玄羽虽然依旧会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咕噜，仿佛在抱怨“麻烦”，但飞行却异常平稳，锐利的目光扫视四方，更像是在警惕地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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