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1年10月2日的利雅得,沙尘比昨日更甚,灰蒙蒙的天幕像是被人用墨汁反复晕染过,连主宅窗外最粗壮的棕榈树都只剩模糊的轮廓。张纳伟(Samira)是被仆人轻轻敲门的声音吵醒的,他睁开眼时,晨光正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床尾投下一道微弱的光柱,空气中漂浮的沙尘颗粒在光柱里清晰可见,像无数细小的、绝望的尘埃。
他昨夜几乎没合眼,亲王那句“你以后就叫张若曦”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在他的心上。凌晨时他曾悄悄起身,摸向床垫下——那里还藏着里卡多画的地图,纸张边缘已经被他的指尖摩挲得发毛。他盯着地图上“德拉伊耶老城区”“默罕默德香料店”的标记,手指微微颤抖,最后还是把地图塞了回去。逃亡计划像个被戳破的气球,连一点残存的热气都消散了,只留下空荡荡的无力感。
“Samira小姐,管家让我们来送您的东西。”门外传来女仆恭敬的声音。张纳伟深吸一口气,用被子裹紧身体——他还没习惯自己如今的躯体,尤其是在经历了昨夜亲王近乎粗暴的占有后,浑身的酸痛让他每动一下都像在拉扯伤口。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温顺:“进来吧。”
门被推开,两个穿着统一灰色制服的仆人推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推车走进来,推车上叠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纸箱,还有一个看起来有些陈旧的黑色帆布包,包角已经磨得发白。“这些是殿下吩咐整理的,您在庄园里的所有物品都在这里了。”为首的仆人说着,将推车停在房间中央,然后和同伴一起躬身退了出去,关门时还特意放轻了动作。
房间里只剩下张纳伟和那些箱子。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走到推车旁。最上面的纸箱里放着的是亲王为他定制的衣服——丝绸睡袍、镶钻的项圈、甚至还有那套练瑜伽时穿的紧身衣,每一件都精致得像奢侈品,却也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他伸手碰了碰那件淡紫色的丝绸睡袍,布料顺滑冰凉,却让他想起第一次穿这件衣服时,亲王用手指划过他后背的触感,胃里一阵翻涌。
他蹲下身,打开第二个纸箱。里面是一些日常用品:定制的猫耳造型发簪、装猫粮的银质食盆、还有一个小巧的音乐盒——音乐盒是亲王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打开后会播放一段阿拉伯旋律,当时他还被迫装出惊喜的样子,现在想来只觉得讽刺。他把音乐盒拿出来,轻轻拧上发条,旋律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却再也勾不起任何情绪,只有一片麻木的冰冷。
第三个纸箱里放着的是一些文件,最上面是一叠崭新的身份证明——照片上的“张若曦”有着布偶猫的耳朵和柔顺的黑发,眼神被要求笑得温顺,国籍一栏写着“沙特阿拉伯”,出生日期被改成了2085年(比他实际年龄小了17岁),学历一栏填着“利雅得女子学院艺术专业本科”,甚至还有伪造的父母信息:父亲“张建国”(虚构的华夏籍商人),母亲“阿依莎”(沙特本地人)。张纳伟拿起身份证,指尖抚过照片上自己的脸,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这张陌生的脸,这个陌生的名字,就是他未来的“身份”,而真正的张纳伟,那个曾经在曼谷创下年销售10亿泰铢的房产中介,那个苏纳琳的父亲,好像正在被这些伪造的文件一点点抹去。
他把文件放在一边,目光落在了那个黑色的帆布包上。这个包看起来不属于这个华丽的房间,布料粗糙,还沾着一些暗红色的污渍——他盯着那些污渍看了几秒,突然想起了什么,心脏猛地一跳。他伸手抓住帆布包的带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拉开拉链时,金属拉链头发出“咔啦”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包里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旧钱包、一支钢笔,还有一个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小本子。张纳伟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颤抖着拿出那个旧钱包——这是他2096年投资失败前一直用的钱包,黑色的皮质已经磨损,上面还留着他当初不小心洒上的咖啡渍。他打开钱包,里面的现金早就没了,只有几张旧名片——上面印着“张纳伟 高端房产中介销售总监”的字样,还有他曾经的电话号码。他盯着名片上自己的名字,眼眶突然热了起来,那些被压抑了许久的记忆——曾经在曼谷写字楼里签单的场景、和苏玲刚结婚时一起挑选婚房的画面、女儿出生时他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儿喜极而泣的瞬间,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他把手伸进钱包的夹层里——那里曾经藏着女儿苏纳琳的照片,是他被带到普罗米修斯实验室前,从钱包里撕下来的那一张。他的指尖在夹层里摸索着,心里既期待又害怕,直到摸到一张硬硬的纸,他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从夹层里抽出来——不是他记忆中的小照片,而是一张更大的、略显褪色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头发还没有那么多白发,正笑着搂着苏玲的肩膀;苏玲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那是刚满月的苏纳琳,小脸红扑扑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背景是曼谷的大皇宫,那天是苏纳琳满月,他们一家三口特意去拍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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