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庄园的日子,被恐惧挤压得变了形。
自那天被亲王牵着,踏入那个充满防腐剂冰冷气味和玻璃柜里凝固噩梦的“宝库”后,张纳伟感觉自己像被抽走了脊椎。每一次呼吸,吸进去的是奢华熏香,呼出来的却是无形的冰碴子。翼人少年那覆盖着细碎鳞片的苍白皮肤,人鱼女性闪烁着诡异光泽的鱼鳞和指间的蹼膜……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不分昼夜地烫在他的脑子里。
乖。
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乖。
这念头成了他脑子里唯一运转的齿轮,驱动着这具名为“Samira”的躯壳。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张纳伟蜷在窗边那个巨大的、填充着羽绒的软垫上,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重复着“宠物”的日常。
他低下头,伸出那条带着倒刺的粉舌,一下,又一下,极其认真地舔舐着自己光滑的前臂。舌尖传来的细微摩擦感和湿润,是他此刻唯一能清晰感知的“活着”的证据。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是K用鞭子和电击器刻进他骨髓里的程序。
尾巴无意识地在地毯上轻轻扫动,蓬松的白色长毛拂过昂贵的波斯纹路,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耳朵微微转动,捕捉着房间外走廊上偶尔传来的、仆人极轻的脚步声。
温顺。无害。一件完美的**装饰品。这是他赖以呼吸的盔甲。
门被无声地推开。
张纳伟舔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抬头去看。脚步声沉稳,带着一种不同于普通仆人的节奏。不是亲王那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步伐,也不是年轻女仆那种轻盈的谨慎。这脚步声更……厚实?带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分量。
一双擦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的黑色皮鞋,停在了他软垫前方不远处的地毯上。
张纳伟这才缓缓停下动作,抬起头。脸上已经挂上了那副练习过无数次、如同焊上去的温顺笑容,嘴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眼睛微微睁大,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懵懂依赖。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四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保持得很好,没有这个年纪常见的发福。穿着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管家制服,银质的家族徽章别在左胸口袋上方,反射着冷光。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鬓角夹杂着几缕显眼的银丝。面容是典型的东亚轮廓,线条清晰,鼻梁挺直,嘴唇习惯性地抿着,显得严肃而克制。
是新管家。
张纳伟脑子里迅速闪过这个念头。原来的老管家据说退休了。亲王似乎偏好亚裔面孔的服务某些“特定”区域。
“Samira小姐。”男人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带着职业管家特有的那种无懈可击的恭敬。他的视线落在张纳伟身上,那目光……很奇怪。不像其他仆人那样带着好奇或审视,也不像亲王那样充满玩味的占有。那是一种……穿透了“Samira”这层华丽皮毛,直接落在他蜷缩姿态深处的眼神。像平静的湖面,底下却压着某种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东西。
怜悯?
张纳伟的心尖像被针扎了一下,温顺的笑容险些挂不住。他讨厌这种眼神!这比**裸的鄙视更让他如芒在背!怜悯什么?怜悯他这人不人、猫不猫的怪物模样?还是怜悯他被豢养的金丝雀处境?
他迅速垂下眼睫,掩盖住那一瞬间的波动,喉咙里挤出又软又糯的声音:“喵…管家先生好。”
“我是陈文斌,”男人微微颔首,报上名字,语气依旧平稳无波,“亲王殿下吩咐,以后由我负责您日常起居的具体事宜。”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张纳伟面前空着的、镶嵌着金边的宠物食盆,“您的早餐稍后就到。”
“谢谢陈管家喵。”张纳伟努力维持着乖巧的腔调,尾巴尖轻轻晃动了一下。
陈文斌没再多言,只是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东西让张纳伟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被无声地摊开在阳光下。他转身,步伐依旧沉稳地离开了房间。
门轻轻合上。
张纳伟脸上那副温顺的面具瞬间垮塌,只剩下空洞和疲惫。他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软垫里,下巴搁在膝盖上。陈文斌的眼神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那不是一个看“宠物”或“藏品”的眼神。那是一个……看“人”的眼神。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看另一个被困在非人躯壳里的男人的眼神。
这认知带来的不是慰藉,而是加倍的屈辱。
早餐很快由一个年轻的女仆送来。银质的托盘上,精致的骨瓷碟里,是几片切得极薄的、带着漂亮雪花纹路的生金枪鱼腹肉,旁边点缀着两朵可食用的三色堇和一小撮撕碎的猫薄荷叶子。餐具是一把纯银的、顶端做成可爱鱼骨形状的小叉子。
宠物餐。
张纳伟面无表情地拿起那把小叉子。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微微发凉。他叉起一片鱼肉,机械地送进嘴里。鱼肉入口即化,带着海洋特有的鲜甜和油脂的丰腴。顶级食材。可他咀嚼着,如同嚼蜡。味蕾清晰地分辨着鲜甜,大脑却只反馈出冰冷的“饲料”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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