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9日·运输舱的震动停了。绝对的寂静,像沉入深海。
张纳伟蜷缩在冰冷的深蓝色丝绒衬垫里,身体残留着长途运输的麻木与寒意。指尖无意识地、死死攥着脖子上那枚冰冷的猫咪铃铛项链——这是他被塞进这个移动囚笼时,唯一被允许保留的“装饰品”。金属门滑开的“嘶”声尖锐地刺破寂静,汹涌的白光瞬间灌满狭小的空间,如同强酸泼进眼睛。
“唔!” 他猛地闭上刺痛的眼,身体应激性地弓起,头顶那对布偶猫耳瞬间向后紧紧贴伏在汗湿的黑发里,根根分明的绒毛炸开,像两簇受惊的蒲公英。竖瞳在紧闭的眼睑下急剧收缩。
白光稍缓,他勉强眯开一条缝。外面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纯白走廊。墙壁光滑如镜,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狼狈的身影。地砖的缝隙细得几乎看不见,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却诡异地混合着一股淡淡的、甜腻的奶香。这味道……不像实验室那种纯粹的冰冷死寂,也不像拍卖场里浮夸的奢靡,反而更像……曼谷高档购物中心里,那些为名贵宠物服务的美容沙龙。这个认知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胃里,翻搅起剧烈的恶心。
两个穿着笔挺白色制服的人影,像从墙壁里长出来,无声地矗立在门口。一男一女,脸上如同戴了同款的面具,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扫描仪。
“出来。” 男人开口,用的是泰语,音调比拍卖场那些壮汉“温和”,没有咆哮,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冰冷地切割着所剩无几的尊严,字字清晰。
张纳伟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拽起身。裹在身上的黑色斗篷滑落,露出底下那件单薄的、几乎透明的珍珠白纱裙。在纯白背景的映衬下,他头顶的猫耳、身后那条蓬松的黑白长尾,显得无比突兀,如同异世界的烙印。尾巴因高度紧张而绷得笔直,尾尖的毛发扫过光滑的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走廊两侧是无数扇紧闭的纯白色房门。死寂中,隐约能听到从某些门后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像受伤幼兽的悲鸣,被困在精致的牢笼里。
“这是哪?” 他开口,声音因长时间沉默和缺水而沙哑干裂,带着浓重的“喵”音变调,用的是泰语。没有人回答。只有沉默。他被粗暴地推搡着,踉跄前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中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神经上。他被推进走廊尽头一扇敞开的门里。
“咔哒。”
门在身后落锁。清脆的金属咬合声,是囚笼落下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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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约三十平米的纯白立方体。没有窗户,唯一的“天窗”是天花板中央巨大的环形灯,散发着均匀、冰冷、毫无阴影的光线,照亮每一个角落。房间里空荡得令人窒息。只有一张冰冷的金属桌,一把同样冰冷的金属椅,孤零零地立在中央。
然后,他的目光钉在了墙角。
一个粉色的、廉价的塑料盆。盆里盛着颗粒状的东西,散发出浓烈而熟悉的、生肉与谷物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猫粮。
他在曼谷公寓楼下喂流浪猫时,常买的牌子。
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酸水涌上喉咙。羞辱感像滚烫的岩浆,瞬间烧穿了他残存的理智。
“看来你认出这个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平淡。
张纳伟猛地转头。一个穿着卡其色训练服的女人走了进来,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脖子上挂着一块金属铭牌,刻着一个冰冷的字母“K”。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皮质项圈,项圈上悬挂着一块小巧的金属牌,上面刻着弯弯曲曲、如同神秘符咒的阿拉伯文字。
“你是谁?” 张纳伟的声音紧绷得像要断裂的琴弦,少女音调里充满了戒备和恐惧,竖瞳死死锁住对方,“这里是哪里?”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脊背撞上冰冷的金属桌沿。猫耳警惕地直立,尾巴绷紧如弓弦。
K走到房间中央,停下脚步。她的目光如同探针,从头到脚,缓慢而仔细地审视着张纳伟,像评估一件刚刚签收、需要调试的精密仪器。那目光里没有好奇,只有冰冷的衡量。
“我是你的训练师,” K开口,声音平稳无波,“你可以叫我K。这里是‘售后服务中心’。” 她顿了顿,似乎在观察张纳伟的反应,“曦光基因卖给尊贵客户的,不仅仅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还有配套的‘适应性驯化服务’。确保你能无缝融入新主人的生活,发挥最大价值。”
“售后服务?驯化?” 张纳伟的声音陡然拔高,少女音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尖锐的讽刺,“你们……你们把人当宠物训练?!”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自己曾经买给琳琳的那只布偶猫。接回家后,他也曾送它去昂贵的宠物学校,学习使用猫砂盆,学习不抓沙发……原来,此刻的他,和那只猫,在这些人眼中,并无本质区别!巨大的荒诞感和被彻底物化的冰冷,瞬间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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