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老宅那场惊心动魄的分家风暴,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表面的涟漪虽在数日后渐渐平息,但其引发的暗流,却在许多人心中持续涌动着。
被削减了四成产业份额、近乎被放逐出权力核心的二房,搬离了世代居住的老宅,住进了城西一处相对僻静的宅院。新居虽然也算宽敞,但比起老宅的底蕴与气象,终究显得落寞而冷清。陆砚国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军务,几乎不再与外界往来。他遣散了大部分佣人,只留下两个信得过的老人照料起居。曾经门庭若市的二房府邸,如今门可罗雀,仿佛一夜之间被整个京城的社交圈遗忘。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退避之下,涌动着的是更深的屈辱与不甘。陆砚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待就是整日,烟灰缸里总是堆满了烟蒂。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母亲被拖走时那绝望而怨毒的眼神,以及父亲身陷囹圄、家族产业被大幅削弱的现实。他知道母亲罪有应得,父亲亦是咎由自取,但那种被家族近乎抛弃的冰冷感,以及外界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日夜刺痛着他的神经。他不再是那个前途无量的陆家二少,而是罪臣之子,有一个被驱逐的毒妇母亲。这份沉重的枷锁,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也让他心底那份对长房、尤其是对林晚星的复杂怨怼,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收紧。
与此同时,被秘密关押在某个特殊看守所的黄美娟,在经历了最初的崩溃与绝望后,一种近乎偏执的怨恨成为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她不再哭闹,也不再试图辩解,只是终日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墙壁,仿佛能穿透水泥,看到那个让她身败名裂的林晚星。她反复咀嚼着林晚星母亲林淑媛中毒、那张未写完的纸条,以及自己最后抛出的关于林瀚文死因的秘密,嘴角偶尔会扯出一丝诡异而冰冷的笑意。她知道,自己完了,但有些人,也别想好过。有些秘密,就像埋藏在地底的炸药,一旦引信被点燃,谁都别想独善其身。她在等待,等待着合适的风,将这火星吹向该去的地方。
而处于风暴眼中的林晚星,在经历了下毒真相的残酷冲击、家族对峙的惊心动魄,以及母亲中毒、身世之谜被重新掀开的连环重击后,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虽然表面上她依旧冷静自持,处理着厂里的技术工作,但陆砚川敏锐地察觉到,她夜里睡得极不安稳,时常会被噩梦惊醒,醒来后便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出神,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驱散的疲惫与惊悸。
陆砚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应酬和出差,尽可能地准时回家。他知道,此刻的晚星,需要的不是轰轰烈烈的安慰,而是细水长流的陪伴与一个坚实可靠的港湾。
这日傍晚,陆砚川比平时回来得早些。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将小客厅染上一层温暖的橘色。林晚星正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航空动力学的外文期刊,目光却有些涣散,显然并未看进去。她瘦了些,下巴显得更尖了,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
舟舟和宁宁正在地毯上玩拼图,安安则抱着一本图画书,蜷在妈妈脚边,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陆砚川没有惊动他们,放轻脚步走过去,先将快要睡着的安安轻轻抱起来,小心地放在一旁的软榻上,盖好小毯子。然后,他走到林晚星身边坐下,自然地伸出手,覆上她微凉的手背。
林晚星回过神,对上他担忧的目光,勉强笑了笑:“回来了?”
“嗯。”陆砚川握紧她的手,声音低沉温柔,“今天怎么样?头还疼吗?” 之前医生说她思虑过重,有些神经性头痛。
“好多了。”林晚星摇摇头,目光落在他略带疲惫的眉眼上,“你才是,最近都没休息好。”
“我没事。”陆砚川不在意地笑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坚实的肩膀上,“别想那么多,有我在。”
他的怀抱温暖而可靠,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林晚星闭上眼,感受着这份宁静,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似乎稍稍松弛了一些。
这时,拼好最后一块图的宁宁抬起头,看到相拥的父母,小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也挤到沙发上,钻进林晚星的怀里,软软地说:“妈妈,宁宁也抱抱。”
舟舟虽然没说话,但也放下了手中的玩具,默默地坐到了林晚星的另一侧,小手悄悄抓住了母亲的衣角。
被丈夫和孩子们紧紧包围着,感受着他们无言的关爱与守护,林晚星的心仿佛被浸泡在温水中,那股萦绕不去的寒意被一点点驱散。她伸出手,一手搂着女儿,一手轻轻抚摸着长子的头发,眼中泛起湿润的光。
“妈妈没事,”她声音微哽,却带着力量,“有你们在,妈妈什么都不怕。”
陆砚川低头,在她发顶落下轻柔的一吻:“我们永远都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