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四十七分,林辰推开区政府后巷的铁门,衣领被夜露打湿了一角。他没去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向档案馆侧楼,手里攥着一张李建国签批的调研函,纸边已被掌心汗浸得微微发软。
六点整,档案馆值班员老周拉开卷帘门,见林辰站在门口,愣了一下。“这么早?材料批下来了?”
林辰递上函件,语气平实:“智慧城市子项目需要追溯五十年内的资产移交记录,特别是原工业局接收的私有厂房部分。”
老周翻了翻批文,眉头微皱:“这类资料不在公开目录里。有些早移交市馆了,有些……封存了。”
“我不查密件。”林辰将函件轻轻推前,“只看非敏感卷宗,土地变更、房产过户这类。如果方便,我也愿意协助整理旧档。”
老周沉默片刻,终于点头:“那你先登记,去三号库房。只能翻纸质卷,不准拍照,复印要审批。”
林辰道了声谢,拎着档案袋进了库房。铁门在身后合拢,灯管嗡地亮起,灰尘在光线下浮游。他按编号逐册翻找,手指划过泛黄的纸页,动作稳定而高效。七点二十分,他在一叠建国初期文物移交清单中,抽出一份残卷。
标题是《1953年民间旧物接收记录(补录)》,纸张边缘焦黑,似曾遇火。中间一行字赫然入目:“清乾隆年间旧物移交清单……和珅府邸流出青玉螭龙佩一枚,现藏区文化馆库房,待定级。”
指尖触到“螭龙佩”三字的刹那,一股热流自脊背窜上头顶。眼前景象骤变——雕梁画栋的书房,烛火摇曳,他亲手将一枚青玉佩塞进幕僚袖中,低语:“账册已录于玉背刻纹,藏于京西净业寺地窖。若我倒台,你可凭此物换命。”
画面一闪而逝。林辰呼吸微滞,指节发白,但脸上未露分毫异样。他缓缓合上残卷,目光落在右下角一枚残缺印章上——形似“内务府造办处”,但左半被利器刮去,痕迹新鲜,绝非年代自然磨损。
他不动声色地将残卷放回原位,又抽出前后几册装作核对。十分钟后,他走出库房,向老周申请复印几页土地变更记录。
“哪几页?”老周问。
“1952到1954年的房产过户。”林辰翻开文件夹,恰好遮住“螭龙佩”那页,语气如常。
老周点头,带他去复印室。机器启动后,林辰将残卷夹在其他文件中送入。刚印到第三页,复印机“咔”地卡住。
“又来。”老周皱眉,上前查看,“你这堆纸太旧了,容易卡。”
林辰退后半步,任他操作。老周抽出卡纸,目光扫过那页残卷,念出声:“‘和珅府邸流出’?这东西还记档案呢?”
“可能是文物登记。”林辰语气平静,“顺手印一下,做个背景参考。”
“这得登记用途。”老周把纸递还,“非公务复印要填表。”
林辰接过文件,顺势合拢夹子:“那就先不印了,回头走流程。”
老周走后,他迅速打开手机,对着残卷关键段落连拍三张。动作精准,角度倾斜,避开反光,每张都确保文字完整。拍完,他将手机塞回口袋,重新整理文件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八点零七分,林辰走出档案馆。晨风掠过,他抬手扶了扶眼镜,指腹在镜框边缘轻敲两下——这是他压制情绪的习惯动作。步行二十分钟回到办公室,他锁上门,打开电脑,调出加密文件夹,将照片导入一个新命名的文档:“清史参考·非公务”。
坐下后,他抽出笔记本,写下三行字:
查它,为权?
查它,为财?
查它,为解前世之谜?
笔尖停顿。前两问下无标记,第三问后,他重重画下一道横线,又补了一个星号。
窗外传来车辆驶过的声响。他合上本子,打开区政务内网,搜索“青玉螭龙佩”关键词。结果为空。再查“1953年文物移交”,跳出一份公开年报摘要,其中提到:“本年度接收周氏家族捐赠文物共计三十七件,含玉器六件,暂存区文化馆丙字库。”
“周氏?”林辰目光一凝。
他调出昨日拍的照片放大。在“青玉螭龙佩”条目下方,有一行极小的铅笔备注:“移交人:周氏后裔,1953年捐”。
他盯着这行字,良久未动。前世记忆再度浮现——那枚玉佩背面的确有微刻,记载着他在通州一处隐田的田契与银号密账。若此物仍在,且未被后人发现,那上面的信息,足以重构一段湮灭的家族资产脉络。
但更让他警觉的是“周氏”二字。
上一章中,那个深夜进入区府家属院的商人周老板,是否与此有关?其家族是否有参与当年文物捐赠的可能?若周家早知玉佩藏密,为何仅作捐赠?若不知,那这份线索为何偏偏在此时浮现?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恢复冷静。
不能贸然查。文物归属涉及文化、公安、纪检多头管理,一旦动作过大,极易引发反向调查。更何况,他如今的身份是基层干部,无权介入历史文物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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