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果断的办法 第33章 “草台班子”

杨愈卿静静地听完苏诚的话，白皙修长的脖颈缓缓转动，精致的下颌线随之勾勒出一道略显僵硬的弧度，目光投向杨红卫的瞬间，那眼神里的不解浓郁得仿佛化不开的墨汁。在杨愈卿眼中，此刻的杨红卫陌生得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与她记忆中那个温柔揽着自己、把糖果悄悄塞进她掌心的姐姐，判若两人。

杨愈卿本就是性格保守的性子，面对眼前这混乱又满是冲击的场面，只觉有一股无形却汹涌的力量，将她心底原本混杂的愤怒、失望、难以置信等情绪，生生抽离得干干净净，独独留下纯粹到极致的不解，如同一座孤零零的雕塑，把她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的胸腔里，一颗心剧烈跳动着，像是要冲破肋骨的束缚。她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自己的姐姐，那个在无数个日夜中，待她如稀世珍宝，让她以为能永远依靠、在她眼中无比亲近可靠的姐姐，居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做出这般过分的事，那些行为，简直就像在肆意捉弄他人的命运，把别人的生活搅得一团糟，而这一切，她之前竟毫无察觉，如同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以杨愈卿一贯保守且严谨的性格来讲，在她的价值体系里，这绝对不是一件靠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能轻易翻篇、过去的事。她向来把家庭的家教、家风看得比什么都重，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来自一个传承有序、保守且优秀的家庭，家族里的人都该有着相似的道德准则与行为规范，怎么能容忍家族中出现这样违背她心中“家风”的亲人呢？

在她所熟悉、所坚守的家庭生活认知框架里，从未见过、也从心底无法接受有这种公然“妨碍家风”的亲人存在。此刻，她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无比丢人之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同时，胸腔中又满是对姐姐行为的生气。而在这丢人与生气之下，更深层的，是那如深渊般深深的不解。

她反复在心底叩问自己：姐姐为什么不能像自己一样，严格遵循家风，做个优秀且符合家族期待的人？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性格差异会大到如此地步，让她完全无法理解姐姐的所作所为？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与她认知完全相悖、让她根本无法理解的人存在？这些疑问像密密麻麻的小刺，扎在她心上，让她打从心底里讨厌这样混乱又违背她认知的状况，可偏偏，这状况里牵扯着她最亲近的姐姐，让她既痛苦又无奈。

杨愈卿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苏诚之前的话语，觉得这一切的一切，确实如他所说，是由一个个极端相互勾连、彼此作用的。这些极端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细细的丝线交错纵横，将社会的各个角落、各种人性都网罗其中。社会上有那么多行为古怪的人，有那么多被极端化呈现的人性表现，而正是这些看似格格不入的极端，拼接起了我们当下所处的社会。那些被人们称作“不极端”的正常人，掰着手指头数，其实少之又少。

这无疑是个复杂到难以理清的概念问题，该怎么去评价社会上这些五花八门的极端现象呢？那些看似立场居中、不偏不倚的人，难道就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极端吗？他们坚守着所谓的“中立”，在某些时候，不也和那些明显极端的人一样，有着自己固执的坚持吗？说到底，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人们口中的“合理”与“完美”，不过是人类自以为是的傲慢罢了。没有什么是绝对极端的，也没有什么是绝对不极端的，这些标签和定义，都是人类按照自己的认知、自己的需求随意划分的。

这样的文明，真的有能力、有资格胜任引领这种精神的重任吗？苏诚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些问题，可越想越觉得迷茫，越想越觉得无解。最后，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想着：管它呢，在这复杂又疯狂的人性百态面前，大家都是被命运摆弄的疯子，谁又能真正清醒、真正看透一切呢！

面对杨愈卿如此强烈的反应，杨红卫心中那股自责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将她整个心房淹没。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复盘，千算万算，谋划了那么多，怎么也没算到妹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她太了解妹妹的性格了，杨愈卿向来对家风、家教看得比什么都重，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可自己呢，就是因为这些在旁人看来鸡毛蒜皮的小事，把局面搅得这么乱，造成了这么大的后果，让妹妹对自己如此失望，这真的好吗？杨红卫越想，心里越沉重，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极其错误的事，连带着对自己的认知都开始动摇，不确定这样的自己，还能不能被妹妹、被家人所接受。

苏诚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就是自己之前所说的另一种极端。他的思绪开始飘荡，想到这个世界本就充满了参差，有人在喜悦中欢笑，有人在悲伤中哭泣，就像鲁迅说的，人的情感并不相通。这或许就是因果论里的必要一环吧，当面对挑衅者的时候，人本能地就会想要百倍奉还，这是一种无法轻易遏制的情绪与行为反应。毕竟，没有人能提前知晓别人的结局，也没有人可以精准预知命运的走向，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在人生这条路上，只需要去执行开头和过程，结果如何，充满了不确定性，只要在这个过程中尽力了就好。无论是选择默默忍受，把委屈往肚子里咽，还是像饮鸩止渴一样，用看似极端的方式去回应，说到底，最根本的，还是要照顾好自己，这才是最正确、最该坚守的事，因为只有自己好好的，才能去面对更多未知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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