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适脑子里瞬间乱成一团麻,无数念头像被惊飞的没头苍蝇,在颅腔里横冲直撞,翅膀扇动的“嗡嗡”声仿佛就贴着耳膜炸开,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带着后颈的汗毛都跟着倒竖起来。他彻底摸不透岸本所长的立场了——那家伙前一秒语气温和得像揣着暖炉的多年老友,眼角眉梢都漾着熟稔的笑意,连说话时呼出的气都带着点茶水的温吞香气;下一秒眼神就“唰”地沉了下去,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像搅着个黑色漩涡,那股能把人灵魂都吸进去的诡异感,活像口百年不涸的古井,井水漆黑黏稠,谁也猜不透底下卷着多少暗涌。
可就在这时,那个纠缠他许久的梦像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他的后颈皮!梦里特有的湿冷霉味顺着鼻腔钻进来,像刚掀开久扣的地窖木盖,带着股陈腐的潮气,呛得他喉咙发紧。那场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揉皱,又“啪”地一下强行糊在他眼前,画面边缘泛着梦特有的朦胧光晕,扭曲得像块被沸水反复烫过的毛玻璃,连轮廓都在暖黄的灯光下微微发颤,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成一滩模糊的色块。
这一次,艾适恍惚间察觉到,自己似乎认识梦里那个干瘦的身影。意识像被无形的线牵着,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隔壁——昏黄的灯光从门缝漏出来,刚好打在那三个人身上。王梁潍身旁的男人尤其扎眼,嘴唇干裂得像久旱龟裂的黄土地,一道道深纹里嵌着灰,泛着刺目的白,像张被烈日晒褪了色的旧纸,轻轻一碰仿佛就要碎成渣。
他的双目更是空洞无神,瞳仁里蒙着层化不开的灰雾,稠得像被浓雾锁死的湖面,任你怎么望进去,都瞧不出半分生气。只有眼白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飕飕的光,像寒冬腊月里结了冰的河面,偶尔转动一下,才让人惊觉这躯体里还有口气在。
艾适盯着那人枯瘦的手腕,骨节凸得像串没打磨过的石子,袖口空荡荡地晃着,忽然想起梦里那个总蹲在墙角、背影像根晒蔫了的芦苇的身影——原来不是错觉,那干裂的嘴唇、失神的眼睛,竟和眼前这人重叠在了一起。
艾适的脑子像是被谁猛地按下了高速回放键,那些蒙着时光尘埃的画面突然被擦拭得锃亮,连空气里仿佛都飘起了当年教室后排的粉笔灰味道,硬生生“搬”到了他眼前——金浪秋校服领口歪歪扭扭别着的钢笔,笔帽上的漆掉了一块,露出底下的黄铜色;袖口磨出的毛边沾着点洗不掉的墨水渍,是当年被他用钢笔戳破笔记本时溅上的;连他睫毛上沾着的细小灰尘都看得一清二楚,混着点操场跑道的红色塑胶碎屑,仿佛伸手就能拂掉。
“没错!”他几乎是从发紧得快要闭合的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脖颈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像几条蠕动的小青虫。心脏“咚咚”狂跳得像要撞破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太阳穴也跟着突突打鼓,像有只裹着纱布的小锤子在里面不停凿动,又酸又胀。“是金浪秋!我的高中同学!”
记忆里的金浪秋就像眼前这人的翻版,一样的瘦弱,肩胛骨突兀地支棱着,薄得像片脆生生的蝉翼,仿佛轻轻一碰就会裂开。领口总是松垮地敞着,露出细瘦的锁骨,形状像两只对称的小括号。艾适记得他总爱抱着本封面卷边的旧诗集蹲在操场角落,书页里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风掀起他洗得发白的衣角时,能看见后背突出的脊椎骨,像串没串紧的算盘珠,每一节都硌得人心里发紧。
“他怎么会在这里?”艾适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沟壑里塞满了困惑与震惊,指关节因为用力攥紧拳头而泛出青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渗出血珠来也浑然不觉,血珠滚到手腕时,在苍白的皮肤上映出一点刺目的红。他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吱呀”声,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眼里的震惊像水波似的荡开,连呼吸都带着点发颤的急促,鼻息扫过嘴唇时,带出些微的白气。
与此同时,桌面上那只玻璃杯杯沿的黑点,正像有生命的墨渍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侵蚀着整个杯身!那黑色蔓延的轨迹扭曲又贪婪,像无数细小的、长着绒毛的虫子在透明玻璃上疯狂啃噬,爬过的地方留下黏腻的、泛着油光的痕迹,看得人头皮发麻。岸本所长显然也察觉到了,原本漫不经心搭在桌沿的手指猛地一顿,眼神骤然一紧,黑眸里闪过一丝淬了冰的厉色,几乎是瞬间出手,指尖萦绕起一缕若有似无的淡紫色微光,像有生命的游丝,带着一股奇异的拉扯力,“嗖”地一下将玻璃杯猛地倒悬在了房间天花板上。杯中的水像是被无形的透明屏障牢牢托住,依然稳稳停留在里面,不起半分涟漪,可那个黑点已经像贪婪的怪兽,张着漆黑的、布满褶皱的巨口,“咕嘟”一声将整个杯子彻底“吞”了下去!
转瞬间,黑点膨胀成一团篮球大小的诡异黑球,边缘布满了可近可远、时细时粗的芒刺,每一根都透着森然寒光,像无数根淬了剧毒的针,在空气里微微颤动,尖端还隐隐滴着墨色的液体。更骇人的是,黑球中央还不断向外辐射出黑刺,刺尖上仿佛凝着黏稠的墨汁,缓缓往下淌着;其间夹杂着几颗明明灭灭、却异常耀眼的圆球,流转着非人的诡异光晕,红的、绿的、紫的光交替闪烁,看得人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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