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辙的瞳孔中,那座直插云霄的金融塔仿佛被剥去了所有伪装。
凡人之眼下,整座城市不再是钢筋水泥的丛林,而是一张由亿万念头编织的巨网。
无数细如蛛丝、闪烁着微光的“认同念流”正从每一扇亮着灯的窗户,每一个低头看手机的行人身上升起,如百川归海,浩浩荡荡地汇向塔顶那枚静静悬浮的青铜穹顶。
每一道念流的末端,都挂着一个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词条——【我愿服从】。
它们像是被无形的鱼钩钓起的灵魂,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一部分献祭出去。
残卷上的血字【天穹之主】与小灰爪下的【名将吞城】遥相呼应,光芒在言辙的识海中交错,让他瞬间通透。
“他们不是在造神……”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恍悟,“他们是在收租,收全城几百万人的‘名字’税。”这比任何金融手段都来得更彻底,更霸道。
它剥夺的不是财富,而是“自我”的归属权。
苏沁柔软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将他从那宏大而诡异的景象中拉回现实。
“你还记得王姨小吃摊牌匾上的那四个字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言辙点头。
他当然记得,【名将吞城】。
那是小灰无意中留下的爪印,却成了这座城市里第一道不和谐的音符。
苏沁笑了,那笑容在夜色下如同绽放的昙花,明亮而决绝:“今晚,我去那儿跳舞。”她顿了顿,补充道,“不是为了给谁看,也不是为了流量。是为了让那四个字,‘活’得更久一点。”
一个被遗忘的名字,需要被不断地呼唤才能保持存在。
一个被赋予的力量,也需要“认同”才能延续。
这是规则的两面。
言辙沉默了片刻,看着她眼中的光,心中某个地方被触动了。
他没有阻止,反而从怀中取出了那方古朴的“字灰墨”,在自己左手掌心一抹。
墨迹冰凉,却仿佛有生命般流动。
他以【焚心之焰】点燃的指尖为笔,一笔一划,重新将【烟火有主】四个字烙于掌心。
“若名可被夺,那我就教他们,如何认回自己的名。”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掌一翻,那四个由火焰与字灰构成的符文脱掌而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如四点飘摇的星火,悄无声息地坠向地面,瞬间渗入城市的混凝土地脉之中,消失不见。
深夜,言辙的行动像是投石入湖,激起了远比他想象中更剧烈的反应。
金融塔顶,那枚吸收了无数认同念流的青铜穹顶忽然光芒大盛!
七十二道刺目的金线从周边七十二座财阀集团的摩天大楼顶端射出,精准地钉在穹顶之上,交织成一张覆盖天际的金色巨网。
网的中央,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缓缓浮现,它由纯粹的光和念力构成,威严而浩瀚。
在它的胸口位置,【天穹之主】四个血色大字如烙印般清晰可见。
就在那人形轮廓成型的刹那,全城,无论是在睡梦中,还是在深夜加班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心头都猛地一震。
一个宏大、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他们脑海深处直接响起:
“顺从者,得庇护;违逆者,失其名。”
言语即是规则。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言辙看到,城市上空那些“认同念流”瞬间变得粗壮了数倍,【我愿服从】的词条也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
“嘶——嗷!”他脚边的小灰猛地炸毛,一身灰黑色的皮毛根根倒竖,喉咙里发出充满威胁的嘶吼。
它的小爪子重重往地上一踏,坚硬的水泥地面竟如豆腐般被刻出三行扭曲的古老文字:
【名祭已启】
【血未冷】
【火当燃】
与此同时,言辙怀中的残卷镜面之上,一行全新的提示浮现出来:【检测到‘集体命名场’建立,核心锚点:共识穹顶。
当前世界污染度:7%。】
污染度,7%!
仅仅一个宣告,就让整个世界的“真实”被侵蚀了百分之七。
第二天,天色阴沉。
言辙带着阿青,避开无处不在的监控,潜入了城市档案馆最深的地下层。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霉变的味道,这里的契约力量虽然衰败,但留下的痕迹却最为古老。
阿青闭上眼,眉心残存的契纹微微发亮。
她像一台最精密的雷达,在这浩如烟海的故纸堆中搜寻着特定的气息。
“在那边,”她指向一个布满灰尘的铁柜,“民国时期,有过一位‘正名官’,他试图斩断这种‘真名契’的连锁效应,留下了一块【无名碑】的拓片。”
言辙迅速找到并展开那张巨大的拓片。
碑文古奥,记载着一种与“名”和“契”完全相悖的理论。
他开启凡人之眼,扫描着每一个字符。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碑文拓片最底端,一行用不同笔迹写下的、小如蝇头的批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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