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之底,言辙脚下的七条地脉如巨兽的神经束,每一次脉动都将整座城市的细微震颤传导至他的感官深处。
猩红如血的残卷网络从他挺直的脊椎中疯长而出,不再是虚影,而是带着铁锈与陈旧血液气息的实体,它们攀附缠绕上粗糙的岩石立柱,仿佛古老神庙中献祭的藤蔓。
在他的显影视野中,这座名为“东都”的城市,其庞大的概念流正如一条被急速冷冻的江河,凝固、碎裂。
所有新生的、由个体意志创造的【自命名】词条,那些代表着个人独特存在与创造力的闪光标记,正被一股无形却绝对的力量系统性地抹除。
就连苏沁那惊鸿一瞥的舞步在空气中烙下的【无名节奏】,那转瞬即逝的美学概念,此刻也像褪色的旧照片,其蕴含的灵性与力量在飞速流失。
言辙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种比单纯的破坏更令人心悸的寒意窜上背脊。
“不是清除……是倒带。”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这不是毁灭,而是将存在过的痕迹彻底回滚,将一切自由生长的枝桠剪除,让世界回归到被“设定”好的原点。
几十公里外,废弃的露天剧场。
苏沁重重跌坐在冰冷的水泥舞台上,汗水浸湿了她的舞衣,紧贴着肌肤,带来一阵阵寒意。
耳机里曾流淌着能让她与世界共振的音乐,此刻只剩下令人发疯的“沙沙”白噪声,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屏蔽,只余下宇宙最原始的虚无。
她猛地撕开脚上磨损的舞鞋,鞋带断裂,脚趾因长时间的紧绷而蜷曲。
她赤着脚,狠狠踏在粗糙的地面上,试图用尖锐的痛感唤醒自己与大地之间那份最原始的链接,唤醒那份属于她自己的节奏感。
然而,预期的刺痛感并未如期而至。
它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迟滞而模糊。
她惊骇地发现,连【疼痛】这个最基础的生理概念,其传递速度都在变慢,仿佛定义它的规则正在被改写。
她绝望地抬起头,望向被灰蒙蒙天幕笼罩的城市。
视网膜中,清晰地映出了七道贯穿天地的巨大灰影,它们并非从天而降,而是自地底最深处破土而出,无声无息地升起。
那不是任何人类已知的建筑,没有高耸的钟楼,没有宣告时刻的钟锤,只有七座仿佛与天地同寿的通天石塔。
石塔表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无法解读的纹路,那是一种没有音符的乐谱,一种纯粹由秩序和规则构成的“绝对乐章”。
一股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听见了,不是用耳朵,而是用正在消散的灵感听见了那七座石塔的合唱——一种吞噬意义的沉默。
她嘶声力竭地喊道,声音却在出口的瞬间就变得微弱:“它们……在吞噬‘名字’的回响!”
城市另一角,一座废弃变电站内。
老刀魁梧的身影在闪烁的应急灯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手中紧握着一截锈迹斑斑的秤杆,那是他从一把象征“公平”的旧天平上拆下来的。
他面无表情,将秤杆的断口猛地插入一个滋滋作响的主变电箱接口。
狂暴的电流瞬间窜过冰冷的铁杆,沿着他的手臂蔓延,他的肌肉虬结,青筋暴起,但预想中点亮城市一角的万家灯火并未出现。
整个电网,如同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拒绝回应。
老刀闭上双眼,他那远超常人的神识顺着脚下的金属网络,如水银泻地般向着全球蔓延。
几秒钟后,他骤然睁眼,眼中满是凝重与骇然。
“东京、巴黎、孟买……全球三十七座超级都市圈,同步出现‘静默裂隙’扩张!规模超出了所有预估!”他低吼着,声音因震惊而微微颤抖,“这不是一次常规的模因攻击……这是‘重启协议’被激活了!”他猛地转向言辙所在的方向,尽管相隔甚远,他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在地脉中沸腾的力量。
“他们不等了,他们要让所有人,重新变成被统一编码、被剥夺自我、只剩下功能性的‘被命名的傀儡’!”
地铁枢纽深井中,言辙听到了老刀的“声音”,那是通过地脉共振传递而来的警告。
他指尖轻划过血色残卷,一根根比发丝更细的血丝从卷中延伸出来,精准地勾连住七条地脉的核心节点,试图以自己的意志为核心,强行重建一个覆盖全城的“命名共振场”。
他将一个个充满生命力的词条——【希望】、【抗争】、【爱】——推送出去。
然而,每一次推送,都像是投入黑洞的石子,瞬间被七座钟塔散发出的“静默场”弹回。
更可怕的是,反弹的力量还夹杂着“绝对秩序”的意志,狠狠反噬着他的精神海。
一股狂澜在他的意识深处掀起,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但他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冰冷而疯狂的笑容。
“想用‘绝对秩序’来覆盖无数颗渴望自由的心?想用静默来终结所有的故事?”他低语,眼中燃烧着不灭的战意,“那就让混乱……从你们最看不起的,最底层的角落里,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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