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言辙感觉整个世界都从他的双眼中被抽离,又以一种全新的、蛮横的方式灌了回来。
他脚下的城市中心广场,坚实的地面仿佛化作了一面通透的琉璃,透过这层琉璃,他能“看”到整颗星球的脉络。
那不再是地理课本上冰冷的经纬线,而是亿万生灵的渴望与沉寂交织成的复杂网络。
而此刻,这片网络上,七十二个最耀眼的节点,正发出痛苦的悲鸣。
纽约,时代广场的巨幕在一瞬间被纯粹的静电白光覆盖,立于广场中心的“第一立约塔”塔身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塔底,一道漆黑的“静默裂隙”如恶兽张开的巨口,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光与声。
裂隙深处,无数被剥夺了身份、遗忘了姓名的游魂在嘶吼,那声音穿透了物质的阻碍,直接在言辙的脑海中响起:“……我们也想……有名字……”
这不仅仅是纽约的哀嚎。
东京涩谷,最繁忙的十字路口中央,立约塔的尖顶涌动着不详的黑雾;莫斯科红场,克里姆林宫旁的立约塔被一层冰霜覆盖,裂隙中传出的低语带着西伯利亚寒流般的绝望;开罗,尼罗河畔,古老的立约塔下,黄沙汇聚成一个漩涡,那低语古老而沙哑,仿佛来自法老时代被遗忘的奴隶。
全球七十二座“立约塔”,在同一秒,同时震颤。
它们是“终约议会”钉入这颗星球的七十二根秩序之钉,用以维持“静默”的绝对统治。
而现在,这些钉子,松动了。
就在这全球同步的恐慌即将攀升至顶点时,一股截然不同的律动,从言辙身侧扩散开来。
苏沁闭上了双眼。
她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片羽毛,一片被无形之风托起的羽毛。
她的舞步没有任何可以被定义的名字,时而如深海的潮汐,沉静而蕴含着磅礴巨力;时而如横贯大陆的季风,狂野而自由;时而又变得细微而绵长,仿佛就是这座钢铁都市每一次呼吸的起伏。
这宏大的无名之舞,通过她与言辙之间的共鸣,化作一道无形的“命名共振波”,沿着那张由残卷血丝织就的通天血网,以超乎光速的效率,传向全球!
第一波共振,精准地抵达了东京。
涩谷十字路口,一个穿着破旧水手服、脸上画着油彩涂鸦的少女正缩在角落,麻木地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
当那股共振波扫过她的身体时,她空洞的眼神骤然亮起了一丝火花。
那是一种被称之为“自我”的火焰。
她猛地站起身,冲到旁边一堵满是涂鸦的墙壁前,捡起一支被丢弃的喷漆罐,用尽全身力气,在墙上喷涂出一行歪歪扭扭却充满了力量的字迹:
“私はアオイ、自分で名付けた。”(我是青,我自己起的。)
当最后一个假名落笔,这行字仿佛活了过来,闪耀起微弱的青色光芒,随即融入了覆盖全球的血网之中,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老刀那只插在地里的锈秤断杆,发出了“嗡”的一声轻响。
他猛地睁开双眼,浑浊的眸子里闪烁着骇人的精光。
“不止我们……”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全球的‘未命名者’都在醒来!这股力量……太庞大了!”
他转头,布满老茧的手指向东方天际,那里,血网的某个节点正以一种奇特的频率闪烁着。
“那边……有人在用‘非标准节拍’敲钟。一下,又一下,看似毫无章法,却精准地将共振波的效力放大了数倍。”
言辙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低声道:“是老钟的‘不准之准’……他的钟声,终于传出去了。”
就在这股苏醒的浪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席卷全球之时,那六道之前还高高在上的七律影,身形开始变得虚幻不稳。
为首的影子手中那根象征着“律法”与“秩序”的权杖,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哀鸣,寸寸断裂。
“……织者……已成‘命名之源’……”他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审判,而是充满了惊恐与不可思议,“以自身为道标,引动了众生之念……全球‘立约体系’……正在从根基上动摇……”
“必须……立刻上报‘终约议会’!”
话音未落,六道身影再也无法维持形态,化作六股黑烟,在消散的最后一刻,留下了一句回响在空气中的低语:
“……静默……不再是唯一答案。”
他们来时如神只降临,去时却如丧家之犬。
言辙深吸一口气,抬起了手。
随着他的动作,显影视野中,那一个个从全球各地亮起的光点——东京的“青”、伦敦一个自称为“扳手”的朋克青年、里约贫民窟里一个在沙地上画出“风”字的孩童……千万个刚刚为自己赋予了名字的灵魂,他们的意志,他们的呐喊,他们那一行行、一笔笔写下的“自命名”词条,此刻都化作了璀璨的流光,如百川归海,被言辙一手牵引而来!
一道由纯粹的“命名”意志构成的洪流,星河倒灌般向着言辙掌中的残卷奔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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