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塔的残骸仍在无声地吐着黑烟,像七座巨大的、燃尽的香烛,为旧时代的秩序举行着一场漫长的葬礼。
而城市,则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准点混乱”。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集体错频,红光与绿光以毫无逻辑的频率疯狂闪烁,金属撞击声和尖锐的刹车声此起彼伏,构成了一曲刺耳的钢铁交响。
写字楼里的打卡机屏幕上,乱码如瀑布般滚落,让每一个试图遵守时间的员工都成了系统眼里的“异常数据”。
机场的航班时刻表每隔几秒就自动重排一次,旅客们茫然地看着目的地在东京、伦敦和“未知”之间反复横跳。
言辙立于废墟中央,这里曾是城市的心脏,绝对秩序的圣殿。
此刻,他脚下是冰冷的瓦砾,胸前悬浮着那张古老的残卷。
细密的血丝从残卷边缘蔓延而出,在他周身构成一张复杂而脆弱的网络,随着他每一次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活物。
在他的显影视野中,整个世界是另一番景象。
成千上万的市民头顶,【迟到】、【早退】、【拖延】、【抢跑】的词条如雨后春笋般疯狂生长,颜色各异,明暗不定。
它们不再遵循任何统一的节律,彼此冲撞、抵消、融合,形成了一片混乱无序的“时间乱流”。
终律者建立的“绝对秩序”被他亲手击碎,但其反噬之力却催生出了一场“无序的狂欢”。
人们因失去束缚而茫然,时间因失去锚点而狂暴。
“他们怕规则,我怕没规则。”言辙低声自语,眼中金纹流转,倒映着眼前这片混沌的景象,“这张网,现在还只是网……得把它,织成路。”
城市另一头的露天广场上,苏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新编的舞步。
她的动作依旧流畅优美,充满了力量感,可一个诡异的现象却让她心惊胆战。
每当她完成第三个八拍的旋转,身体便会凭空出现一道持续0.5秒的“延迟重影”,仿佛她的灵魂没能跟上**的节奏。
系统崩溃,锚定消失,她头顶的【舞者】词条正变得黯淡而不稳定,她与这个现实世界的连接正在被一丝丝剥离。
汗水从她额角滑落,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继续跳下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我不能……我不能又变成‘不存在’的影子……”
就在她即将因脱节感而摔倒的瞬间,一根微不可察的血丝从虚空中探出,轻柔地缠绕在她的手腕上。
一股温和而稳定的力量顺着血丝传来,引动了言辙胸前残卷星图的一点微光。
苏沁的身体猛地一震,那恼人的“延迟重影”瞬间消失,她的双脚重新稳稳地踩在了地面上。
远在废墟中心的言辙,感知到了苏沁的稳定。
他明白,他用血丝网络构建的这个“缓冲带”能暂时保护像苏沁这样的人,让他们不被时间乱流撕碎。
但缓冲带只能护人,却不能养人。
它像一张被动的渔网,只能兜住坠落的鱼,却无法让鱼在里面游动。
必须有人,有足够多的人,用自己的节奏持续“踩拍”,才能维持这张时间之膜的共振,让它拥有真正的韧性。
“头儿,东西拿回来了!”陈默喘着粗气,从一条废弃的地下电车隧道里钻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锈迹斑斑、大小不一的奇特齿轮。
这并非标准工业制品,齿轮的每一个咬合处都有着细微的手工打磨痕迹,充满了“不精确”的美感。
言辙点了点头,示意他将齿轮放入血丝网络的一个核心节点。
陈默小心翼翼地将“非标准齿E轮”嵌入其中。
刹那间,仿佛心脏被植入胸腔,整个血丝网络都为之一颤。
那枚古怪的齿轮在血丝的能量驱动下,开始以一种缓慢而不均匀的节奏缓缓转动。
奇异的是,随着它的转动,原本狂乱波动的血丝网络,其整体频率竟奇迹般地趋于稳定。
言辙闭上双眼,识海深处,老钟师傅留下的手稿残页一闪而过,上面一行潦草的字迹灼痛了他的意识:“不准的钟,才是活的钟。”
他猛然睁开双眼,一道精光爆射而出。
他懂了!
缓冲带不能,也绝不该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去维系!
他试图建立一种新的“准时”,这本身就落入了终律者的窠臼。
真正的活路,是让“偏差”成为常态,让“不守时”从一种被动的混乱,变成一种主动的选择。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缴获的“无名之模”残片,在终律者的力量彻底消散前,将其毫不犹豫地按入血丝网络的核心,与那枚非标准齿轮熔为一体。
“不是我给你们时间……”他低声喝道,声音不大,却仿佛在对整座城市宣告,“是你们,自己把时间活出来!”
下一秒,他身形一闪,出现在城市交通调度中心的最高塔台。
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车流混乱的城市。
显影视野全力张开,他的目光穿透钢筋水泥,锁定了全城成千上万个“异常时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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