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座律令钟塔的鸣响,并非凡人耳膜所能捕捉的声波,而是一种针对时间本身的律法宣判。
音波如无形的铡刀,横扫过整座森然林立的钢铁都市。
刹那间,万籁俱寂。
不是声音的消失,而是行为的凝固。
写字楼里,正准备在最后一秒打卡的白领,手指悬停在考勤机上方,脸上还带着庆幸的微笑,却被定格成一尊滑稽的雕塑。
网络直播间内,千万粉丝眼睁睁看着自己喜爱的主播张大了嘴,一个即将出口的段子永远卡在了喉咙里。
机场塔台的调度系统屏幕上,一架即将延误的航班数据流突兀地中断,现实中,那架巨型客机则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姿态,静止于跑道的尽头。
所有“非标准时间行为”,从迟到一秒到延误半小时,都在这一刻被强制冻结。
在言辙的显影视野中,这座城市的“时间脉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白化,失去了所有鲜活的色彩,如同被最高浓度的漂白剂反复冲刷,只剩下僵硬、精准、毫无生机的骨架。
他立于钟楼之巅,覆盖全身的血丝网络因这股恐怖的律令冲击而剧烈震颤,每一根丝线都绷紧到了极限,仿佛随时都会崩断。
然而,它们没有。
就在这片死寂的灰白画布上,言辙感知到了无数微弱却坚韧的“抵抗信号”,它们从城市的每一个毛细血管,每一个街头巷尾传来。
一名年轻的母亲正抱着因高烧而哭闹不止的孩子,奔向社区医院,她刚刚错过了提交孩子幼儿园手工作业的最后期限。
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拄着拐杖,在刺目的红灯倒计时归零后,才刚刚迈出踏上斑马线的第一步。
一个外卖员的电动车在路口抛锚,他焦急地看着手机上那个即将超时的订单,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些被“绝对秩序”判定为错误的“迟到”、“延误”、“超时”,此刻却像是一滴滴活水,正源源不断地为言辙与七塔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缓冲带,注入微弱却真实的生命力。
与此同时,第三律令钟塔,地下机房。
冰冷的金属墙壁回荡着仪器运作的单调蜂鸣,陈默的身影如鬼魅般在复杂的管线间穿行。
他手中紧握着一枚色泽暗沉、布满手工打磨痕迹的齿轮,这是老钟留下的遗物——一枚“非标准齿轮”。
它诞生于一个钟表还需要人工校准的民国时代,是一位技艺高超的钟表匠,为了修理那些总是“走不准”的老座钟而专门打造的。
它本身就是一种误差,一种对机械冰冷精准的温柔反叛,象征着“对误差的包容”。
陈默深吸一口气,闪身来到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塔心律令仪前。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这枚“非标准齿轮”强行嵌入了仪器核心那精密到极致的传动结构中。
“咔。”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却仿佛在时间的脉搏里打入了一颗异物。
紧接着,陈默掏出另一件物品,一枚同样来自老钟的“错字印章”。
他以身为符,催动胸口早已刻下的符文,印章表面亮起微光,一个古朴的篆字浮现——“非”。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那枚刚刚嵌入的齿轮表面重重盖下!
“此非错误!”
刹那间,整座律令仪的指针如同癫痫般狂乱抖动,塔身内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刺耳金属呻吟,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钢铁巨兽。
空间骤然扭曲,一道瘦削而挺拔的身影凭空出现。
来者身着银白色制服,面无表情,正是七律使之一。
他手中握着一柄半透明的长尺,尺身上刻度分明,散发着绝对零度般的寒气——“准时之尺”。
“修正违规!”
律使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手中的尺子已经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光线,朝着陈默的头顶悍然劈下。
陈默就地一个翻滚,惊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他胸前的符文被尺风激得灼热发亮,他咬着牙,感受着体内那股不屈的意志,低声怒吼:“我名陈默!我有权慢一步!”
中央广场。
苏沁一头火红的短发在风中狂舞,她带领着数十名“影市遗民”,如一股逆流冲入了这片被时间凝固的广场。
“我们爱迟到!”她振臂高呼。
身后的人们立刻响应,他们开始跳起毫无章法、极不规则的舞步,故意踩错每一个想象中的节拍。
有人拿出手机,对着一个早已结束的倒计时应用程序哈哈大笑。
更有人站在人行道前,明明绿灯早已亮起,却偏偏要等待三秒,才懒洋洋地迈出脚步,脸上挂着挑衅的笑容。
这些在“绝对秩序”看来毫无意义甚至堪称“污染”的行为,在言辙的显影视野中,却化作了一道道绚丽多彩的“时间涟漪”,被他身上那张巨大的血丝网络迅速捕获。
“来得好!”
钟楼之巅,言辙双目中的金色符文瞬间暴涨,他猛地张开双臂,主动引导着那些来自广场的涟漪,将其悉数注入身前那道摇摇欲坠的缓冲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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