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砸在阿正的头盔面罩上,瞬间被风刮成凌乱的水线。
这是今晚最后一单,也是最偏僻的一单,城西幸福之家养老院。
电动车冰冷的金属车把,似乎正将雨夜的寒气源源不断地输进他的身体。
养老院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陈旧木头混合的味道。
走廊的灯光昏黄,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接单的是一位姓张的老人,头发稀疏花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连伸出手都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您的外卖,趁热吃。”阿正将饭盒递过去,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老人颤巍巍地接过,枯瘦的手指碰到阿正的手背,动作却猛地一顿。
他没有看饭盒,而是抬起浑浊的双眼,死死盯住阿正的脸:“小伙子,你手心……烫不烫?”
阿正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下意识地摊开自己的右掌,掌心那道复杂而精密的齿轮状符文,此刻正散发着肉眼难辨的微光,一股温热的感觉正从中枢向外扩散。
“你怎么知道?”他愕然问道。
老人的嘴唇翕动着,声音细若游丝,却像一道惊雷在阿正耳边炸响:“七十年前……我见过这光。那时候,它不叫别的,叫‘立约印’。”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窗外,原本只是飘着细雨的夜色,不知何时被浓郁的灰雾所笼罩。
那雾气并非自然之物,它粘稠、死寂,仿佛有生命般缓缓向养老院围拢过来。
走廊尽头的门牌上,“幸福之家”四个红色大字开始像干涸的油漆一样卷曲、剥落,化作灰烬簌簌落下。
一种被世界遗忘、被规则抹除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阿正的心脏!
与此同时,几十公里外的老城区诊所内,言辙猛地从一张躺椅上坐起,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的精神世界里,那卷由古篆符文构成的“言契协议”正剧烈震荡。
七个已知的符文节点疯狂闪烁,而在它们构成的星图末端,一个全新的、象征着阿正的坐标点,正由虚转实,分形出了第八个符文节点!
它和阿正的位置完全同步!
一股明悟如电流般贯穿言辙的意识。
原来如此!
“言契”并非只能由他单向赋予,当一个“共信者”出于本心,主动为另一个即将被抹除的存在作证时,“言契协议”就会被动激活,自动延伸!
阿正与那位老人,在交接饭盒的那一刻,达成了最原始的信任契约!
“糟了!他会成为靶子!”言辙来不及多想,立刻闭上双眼,庞大的精神力瞬间锁定那个新生的第八节点,逆向将一股纯粹的“共信”意念注入阿正的意识深处。
“阿正!听着!规则正在抹除他!别让他消失!记住,你说‘他存在’,他就不能被抹去!用任何方式,为他留下证明!”
那声音仿佛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将濒临崩溃的阿正瞬间拉回现实。
他看着眼前身形开始变得虚幻的老人,看着那片已经吞噬了门牌的灰雾,一股蛮勇冲散了恐惧。
证明!
他猛地转身,冲向走廊尽头的值班室。
门被一脚踹开,阿正扑到桌前,一把抓起桌上的值班记录本和水笔。
“张德海!”他大吼着,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也在对抗那无形的抹除之力,“我记得你叫张德海!”
他翻开崭新的一页,在值班员的栏目下,用尽全身力气写下几个字:“张德海,87岁,今日进食两次,精神良好。”
字迹因用力而显得歪歪扭扭,但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在燃烧。
可这还不够!
灰雾已经渗透了窗户的缝隙,带着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
阿正心一横,将右手食指塞进嘴里,狠狠一咬!
鲜血涌出,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血指重重按在“张德海”三个字的旁边,留下一个清晰而滚烫的血印。
就在血印成形的刹那,奇迹发生了!
那本平平无奇的值班记录本,仿佛成了一道无形的壁垒。
汹涌而至的灰雾撞在本子上,竟如冰雪遇火,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轰然退散!
值班室的窗户恢复了清明,窗外依旧是那个雨夜。
而在记录本上,被鲜血浸染的“张德海”三个字,缓缓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色纹路,仿佛与冥冥中某本决定世间存亡的“黑名册”,形成了遥远而坚定的对抗。
同一时间,“言渊”位于城市地下的某个据点。
白露指尖拂过一份泛黄的档案,这份从“正名会”遗迹中抢救出来的残卷,记录着一个早已消亡的组织——“静默教”。
“……吾等信‘名属天定’,万物之名皆由天地赋予,非凡人可证。拒‘人证为凭’,乃顺天应道。故天地不闻我名,万民不唤我姓,身形终归虚无,枯骨亦成尘埃……”
“一群蠢货。”白露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他们根本不是被‘正名会’杀的,是被自己那套可笑的骄傲给活活饿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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