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诊所的空气里,炭笔划过粗糙墙面的沙沙声,是此刻唯一的声响。
阿拾的身影被一盏应急灯拉得细长,他神情专注,近乎虔诚,用一种古老的笔法在斑驳的墙壁上刻下第七道符文。
每一道符文都像一枚凝固的星辰,下方则用最朴素的字迹标注着一个名字与一串数字。
“阿正,04:17,记得老吴的咖啡。”他低声念诵,仿佛在确认一道不容有失的口令,“小禾,04:23,喊出‘我们是光’……”
七个名字,七个时刻,七句独属于他们彼此的暗语。
这不仅仅是记录,更像是一种原始而庄严的契约仪式。
言辙站在他身后,目光从那些跳跃的符文移开,落在了阿拾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上。
他忽然明白了,这种看似笨拙的记录,其本质,就是对“存在”的扞卫。
当世界试图抹去一个人的名字时,只要还有另一个人记得、写下、呼唤,那么这个名字就不会真正消亡。
记录本身,就是一种命名的延续,是凡人所能掌握的最强大的力量。
角落里,呛人的烟味弥漫开来。
老烟将燃尽的烟头碾在地上,他粗糙的手掌里,正摩挲着一块边缘熔化、焦黑的金属残片。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带着沉重的回响:“‘孢子舱’不是什么他妈的传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我年轻时跟过一个老名葬官,他喝多了才漏的口风。”老烟的眼神浑浊,却透着一丝深藏的恐惧,“他说,‘正名会’为了彻底清除那些不服管教的异端,曾在地下秘密埋设了七座‘孢子舱’。一旦激活,舱体就会释放出一种被称为‘枯疫’的灰雾。”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某种让他不寒而栗的景象:“那玩意儿不是毒气,比毒气可怕一万倍。它会吞噬名字。被灰雾笼罩的人,会先从别人的记忆里消失,然后是所有文字记录,最后,连他自己都会忘记自己是谁,变成一具没有灵魂、只会茫然行走的空壳。他说,那是‘正名会’最初用来‘拨乱反正’的终极手段。”
空气仿佛凝固了。
吞噬名字的灰雾,这听起来荒诞不经的描述,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言辙低下头,指尖轻轻抚过那卷从老名葬官遗物中得到的兽皮残卷。
随着他精神力的注入,残卷上那些晦涩的古篆字符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最终排列成一个复杂的环形结构。
这个结构,竟与他正在构想的“共信之链”的底层逻辑,惊人地相似。
原来,对抗“抹除”的方法,自古就已存在。
他不再犹豫,霍然取出了那本封面漆黑、散发着淡淡墨香的“黑名册”。
他走到墙边,凝视着阿拾刚刚绘制完成的七道符文,深吸一口气。
精神力如潮水般涌出,化作无形的刻刀,将第一道符文连同下方的名字“阿正”,精准地复刻到了黑名册的第一页上。
嗡——
册页上,那道符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亮起微弱的光芒。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当第七个人的符文被录入时,整本黑名册都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
但这还不够。
言辙双目紧闭,脑海中飞速构建着一个更为庞大的精神力模板——“言契协议”。
他要做的,不是建立一个需要他时刻维护的脆弱链接,而是一个可以自我成长、自我修复的防御体系。
他将自己的核心理念注入其中:凡心存认同者,皆可入链。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他低声对自己,也对所有人说道:“成功了。以后,只要有新的同伴愿意加入,不再需要我一个个为他们刻印符文。他们只需要在心中确认‘我属于这个链’,协议就会自动生效,将他们接入我们的防御体系。只要心认,链自成。”
这番话语让众人精神一振。
这意味着他们的火焰不再是孤立的七点,而是可以燎原的火种。
就在这时,诊所的门被推开,苏沁走了进来。
她换下了一身白大褂,穿着简单的便服,脸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将一封信轻轻放在桌上,信封上赫然写着“辞职信”三个字。
“我向总院递交了辞呈,同时申请了社区医疗服务站的独立执照。”苏沁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言辙身上,清澈而决绝,“地址我已经选好了,就在城中村东区——那里有最多的‘看不见的人’,有最多被遗忘的名字。”
她直视着言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想再躲在安全的医院里,治疗那些名字响亮的人。你建链,守护他们的名字;我建屋,医治他们的病痛。从今以后,名字要有人喊,病,也要有人治。”
深夜,城市边缘的废弃坟场。
今夜无月,只有翻涌的灰烬在阴风中盘旋。
一道颀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墓碑之间,他全身笼罩在斗篷之下,只露出一双仿佛能洞穿黑暗的眼睛,他就是“静默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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