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代行者 第222章 万法湮灭之墟

意识被粗暴地撕扯、拉伸、揉碎。

林奇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充满破碎玻璃和扭曲噪音的离心机。时间与空间的感知彻底混乱，只剩下纯粹的、令人崩溃的无序与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这种恐怖的撕扯感骤然消失。

他重重地摔落在某种坚硬而粗糙的表面上，剧烈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窒息感紧随而至。

吸入肺部的空气稀薄、灼热、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万物都在腐烂衰败的恶臭。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滚烫的沙砾，带来火辣辣的疼痛。

他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睁开刺痛的眼睛。

视野模糊，天旋地转。

适应了许久，眼前的景象才逐渐清晰。

然后，他看到了…地狱。

不，地狱或许都比这里更有秩序。

天空…没有天空。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不断翻滚、撕裂、又强行拼凑在一起的 混沌色块。暗紫色的云团中劈下无声的、扭曲的绿色闪电，击打在远处一片悬浮的、正在不断溶解的冰川上，冰川却燃烧着黑色的火焰。更远处，一轮破碎的、如同被打烂的镜子般的暗红色“太阳” 散发着冰冷与炽热交织的诡异光芒，光线照射到的地方，物体的影子会自行蠕动、甚至攻击本体。

大地是龟裂的、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不断变幻的 油彩色泽。脚下是粗糙的、仿佛被巨力碾碎后又随意粘合的晶体碎屑，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一些地方毫无征兆地塌陷，露出下方旋转的、散发着恶臭的彩色泡沫；另一些地方则突兀地隆起，生长出由锈蚀金属和扭曲血肉强行融合而成的、不断哀嚎的怪异植株。

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各种颜色混杂的 能量尘埃，这些尘埃彼此碰撞，时而湮灭消失，时而爆炸产生一小团畸形的火焰或冰晶，时而又融合成短暂存在的、充满恶意的能量蜉蝣，撞在皮肤上带来刺痛或麻木。

重力在这里似乎也失去了常数，时而将他死死压在地上，时而又几乎要将他拽向那片混沌的天空。方向感彻底失灵，前后左右上下似乎都在随时颠倒变换。

声音更是光怪陆离。远处传来如同亿万玻璃同时碎裂的尖啸、低沉如巨兽哀鸣的嗡鸣、完全不合逻辑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疯狂音乐片段…这些声音毫无规律地混合、中断、又突然在极近的距离炸响。

这就是Z-19，“万法湮灭之墟”？

一个法则正在崩溃、万物走向终末的世界？！

林奇趴在粗糙的地面上，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体内的初变之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不再是主动催谷，而是被迫地、应激地对抗着外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混乱而致命的法则冲突与能量湮灭！左肩的湮灭之痕传来持续不断的、细微的悸动，仿佛一个挑剔的美食家，对周围这桌“混乱盛宴”既感兴趣又带着一丝嫌弃。

他手腕上（意识中）的那个“初烬之印”微微发热，一段被严重干扰的信息断断续续地涌入脑海：

【…抵达…Z-19…万法湮灭之墟…】

【警告：本地物理法则稳定性低于7.3%…且持续下跌…能量环境极端混乱…认知干扰强烈…】

【核心任务：生存…采集‘终末数据’（自动进行）…】

【附加任务：寻找并回收‘法则碎片’（0\/？）…】

【生存预计时长：…错误…重新计算…错误…数据不足…祝你好运…】

连“轴心”的系统都无法准确评估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

林奇强忍着不适，艰难地爬起身，试图观察四周，寻找相对安全的地点。

就在这时，他左侧不远处的一片不断变幻着红蓝色彩的扭曲空间猛地向内塌陷，形成一个短暂的漩涡，漩涡中，一只完全由不断生灭的几何图形构成的、散发着疯狂数学气息的 无形之眼 猛地睁开，冰冷地“瞥”了他一眼！

林奇浑身汗毛倒竖，想也不想地向后猛扑！

嗤！

他刚才所在的位置，空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 消失了！留下一个绝对的虚无缺口，边缘闪烁着危险的、不断试图扩张的黑色电芒！

那无形之眼似乎对他失去了兴趣，缓缓闭合，塌陷的空间也随之弥合，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奇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刚才只要晚上零点一秒，他就和那部分空间一起被彻底“删除”了！

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区域！

他挣扎着，凭借初变之火提供的微弱防护和对能量流动的本能感知，连滚带爬地冲向不远处一堆相对稳定的、由某种暗沉金属残骸和固化熔岩构成的小山丘。

每一步都充满危险。脚下的地面可能突然软化变成流沙，头顶可能落下燃烧着寒冰的碎石，空气中随机爆开的能量蜉蝣不断撞击着他的防护，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力量。

终于，他踉跄着冲到了山丘底部，找到一个凹陷处，蜷缩进去，剧烈喘息。

暂时…安全了一点点…

他仔细感知着体内的情况。初变之火在疯狂消耗，但也在这个过程中，以一种极其艰难和痛苦的方式，缓慢地吸收、同化着外界那混乱的能量，进行着某种被迫的适应性变异。火焰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在金红色中，隐隐染上了一丝不祥的暗紫和冰冷的幽蓝，性质似乎也更加…混乱与不稳定。

左肩的湮灭之痕则安静得多，只是持续传来那种挑剔的悸动，仿佛在评估哪些“食物”值得下口。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初变之火的消耗远大于补充，他撑不了多久。

必须找到所谓的“法则碎片”，或者至少找到一个法则相对稳定的区域！

他尝试激活“初烬之印”，试图连接“轴心”数据库，获取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或者地图。

然而，印记只是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噪音和扭曲的图像，仿佛信号被严重干扰。唯一能勉强解析出的，是一段不断重复的、残缺的警告：

【…警惕…‘法则显影’…非实非虚…认知即污染…】

【…‘熵魔’…追逐有序…毁灭残存结构…】

【…‘虚空蜉蝣’…能量熵增具象…躲避…】

【…‘静滞节点’…可能存在…坐标…错误…重叠…无法定位…】

信息支离破碎，但至少提供了一些关键名词。

法则显影？熵魔？虚空蜉蝣？静滞节点？

听起来没有一个善茬。

就在他试图理解这些信息时——

嗡…

一种低沉而富有规律的震动声，穿透了周围混乱的背景噪音，传入他的耳中。

这声音…带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秩序感！与这个崩溃的世界格格不入！

林奇心中一凛，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声音来源方向望去。

只见大约百米外，一片不断有彩虹色油污从地下渗出并燃烧的空地上，竟然悬浮着一座极其简陋、由各种废弃金属和能量屏障拼凑而成的 小型移动堡垒！

堡垒下方是粗糙的反重力引擎，喷吐着不稳定的火焰，维持着艰难的平衡。堡垒表面布满了焊接疤痕和附加装甲，几个关键的节点闪烁着微弱的、但明显是人为维持的 能量护盾。堡垒顶部，一根歪斜的天线上，挂着一面破烂的、依稀能看出是 齿轮与撬棍交叉图案的旗帜。

堡垒的侧面装甲打开了一个缺口，一个穿着厚重、布满污垢的防护服、戴着一副不断闪烁数据的护目镜的人影，正操纵着一台嗡嗡作响的、带有巨大钻头和吸管的简陋设备，小心翼翼地收集着地面上那些燃烧的彩虹油污，并将其导入堡垒侧面的一个容器中。

活人？！这个世界的幸存者？！

林奇心中瞬间升起一丝希望，但立刻又被更大的警惕所取代。

在这个绝望的世界还能生存下来的人，绝对不简单。而且，对方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现身接触时——

异变陡生！

那名收集油污的幸存者身后的地面，突然无声无息地 隆起！一只完全由 不断衰败、腐烂、化作飞灰的 各种物质残骸 强行聚合而成的、巨大的、不断滴落着黑色粘液的 手掌，猛地从地下伸出，抓向那名幸存者和他的设备！

“熵魔！”幸存者发出一声扭曲变形的、充满惊恐的尖叫（通过面罩的扬声器传出），猛地丢弃设备，连滚带爬地向堡垒缺口逃去！

那被称为“熵魔”的巨大手掌一把抓空了幸存者，却握住了那台收集设备。下一刻，设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瓦解、化为最基础的尘埃，连带着里面收集的彩虹油污也一同湮灭！

手掌似乎不满意，再次抬起，带着毁灭一切有序存在的恐怖气息，拍向那座移动堡垒！

堡垒的护盾剧烈闪烁，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幸存者已经连滚带爬地冲回了堡垒，缺口迅速闭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移动堡垒顶部，一个改造过的、炮口扭曲的 能量炮猛地亮起，射出一道极其不稳定、却蕴含着某种 强制“秩序化” 力量的暗蓝色光束，狠狠轰击在熵魔的手掌上！

嗤——！！！

没有爆炸，只有一种仿佛高温熨斗烫过褶皱布料的 诡异声响！

熵魔的手掌被击中的部位，那不断衰败腐烂的过程竟然被强行中止、凝固了！变成了一种脆弱的、灰蓝色的、如同劣质塑料般的 固化物质！

熵魔发出一声无声的、却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愤怒咆哮，猛地缩回了地下，消失不见。只留下那片被固化的手掌碎片，以及地面上一个不断渗出黑泥的窟窿。

移动堡垒晃动着，能量护盾明灭不定，显然刚才那一击消耗巨大。

堡垒内似乎传来了争吵和咆哮声，但被厚重的装甲隔绝，听不真切。

过了一会儿，堡垒侧面的缺口再次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缝。那个幸存者探出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确认熵魔真的离开后，才骂骂咧咧地（面罩过滤了大部分内容）走了出来，心疼地看着那台被毁掉的收集设备残骸。

他似乎没有发现远处的林奇。

林奇心脏狂跳。

机会！

这个幸存者和他的移动堡垒，可能是他在这个绝望世界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但如何接触？直接现身？对方刚才展现出的武器和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能力，绝非善与之辈。万一对方抱有敌意…

就在林奇飞速思考对策时，他左手手背的“初烬之印”突然微微发烫，传来一段极其微弱、却让林奇瞳孔骤缩的信息：

【检测到低功率‘轴心’紧急求救信号（加密频道）…信号源…匹配…移动堡垒内部…】

【信号内容：…请求撤离…样本Z-19-7采集完成…遭遇‘法则风暴’…被困…重复…请求撤离…】

【信号状态：持续发送（微弱）…发送时间戳： 标准年前（错误）…时间流混乱…】*

这座堡垒里…有“轴心”的人？！或者说，曾经有？而且因某种原因被困在了这里，一直在发送求救信号？

林奇的心沉了下去。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这座移动堡垒，是避难所？是陷阱？还是…另一个“轴心”留下的、尚未回收的…实验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无论如何，接触是必须的。

他缓缓从藏身处站起身，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同时小心翼翼地调动初变之火，在体表形成一层微弱但可见的 金红色护盾，既作为防护，也作为一种…展示。

然后，他向着那座仍在嗡嗡作响、警惕十足的移动堡垒，迈出了第一步。

脚步落在破碎的晶体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名刚捡起设备残骸的幸存者身体猛地一僵，豁然转身，手中的一把造型粗糙却散发着危险能量波动的焊枪式武器瞬间对准了林奇！

护目镜后的眼神，充满了惊愕、警惕、以及一丝…深可见骨的绝望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