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把档案袋里的照片摊在桌上时,台灯的光晕恰好落在刹车油管的断裂处。那道斜切面太过整齐,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微的金属反光,绝不是剧烈撞击能形成的痕迹。他指尖划过照片上父亲的车标,指腹被粗糙的相纸磨得发烫,三年前太平间里那身冰冷的寿衣触感突然从记忆深处涌来。
确定要去吗?林悦端着水杯站在门口,玻璃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她刚洗完澡,发梢还在滴水,睡衣领口沾着块深色水渍,是上周陪苏然去父亲公司旧址时蹭到的墙灰。
苏然把照片按顺序塞进档案袋,金属拉链咬合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张警官是唯一经手鉴定的人,档案里写他退休后住银滩养老院。他抬头时撞见林悦眼底的犹豫,喉结动了动,你要是忙的话——明天我调休。林悦把水杯放在桌角,杯底与桌面碰撞的轻响打断了他的话,“我去收拾行李。
床头柜的电子钟跳成00:17时,苏然还在翻父亲的通讯录。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他眼下的青黑,指尖在“陈叔”这个名字上悬了很久。陈叔是父亲公司的副总,车祸前一天还和父亲在办公室待到深夜,档案里的笔录却写着“当日并无异常。他试着拨过去,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提示已关机。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车灯,苏然猛地抬头,看见楼下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窗帘拉得很严实,只能隐约看见驾驶座上有人影。他盯着那辆车直到天光泛白,车始终没动,像块沉默的礁石。
出发时林悦带了个很大的帆布包,苏然拉开拉链看了眼,里面除了换洗衣物,还有强光手电、瑞士军刀,甚至有两罐防狼喷雾。你这是去探险?他失笑时注意到林悦手腕上的红绳,那是去年在寺庙求的平安绳,原本鲜亮的颜色已经褪成浅粉。
以防万一。林悦把包甩到后座,拉开车门时顿了顿,昨晚楼下那车,你看见了?苏然发动汽车的手顿了半秒:“可能是路过的。”后视镜里,那辆黑色轿车依旧停在原地,像只蛰伏的兽。
高速路两旁的白杨树飞快后退,林悦突然指着仪表盘:“油好像不太够。”苏然低头看时,油量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他猛地踩刹车,车在应急车道停下时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油箱漏了?林悦推开车门就往车后走,绕到油箱位置时突然“嘶”了一声。苏然跑过去,看见油箱底部插着根细长的金属片,汽油正顺着小孔往外渗,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 不是意外。林悦的声音有点抖,她蹲下身用手指碰了碰金属片,这是人为扎的,角度很刁钻,刚好避开防护板。
苏然摸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这里没有信号。远处的路牌显示前方五公里有个叫落马坡的村子,他望着茫茫戈壁似的荒野,突然想起父亲车祸现场的照片——也是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搭车到落马坡时,太阳已经西斜。村口的修车铺挂着块褪色的红布,老板是个跛脚的中年男人,看见他们的车牌时愣了愣:你们从市区来?车坏在半路了。苏然递过去烟,能帮忙拖回来修吗?男人接过烟夹在耳朵上,眼神扫过林悦时停顿了几秒:今晚没车了,明早再说吧。他指了指铺子里的木板床,不嫌弃就凑合一晚。
晚饭是土豆炖腊肉,林悦没动几筷子。老板坐在门口抽旱烟,火光在暮色里明灭不定,嘴里哼着支奇怪的调子。苏然假装看电视,眼角的余光瞥见老板的手机屏幕——上面是他们那辆车的照片,发送时间就在他们刚到的时候。
深夜被冻醒时,林悦正坐在床边看月亮。她的侧脸在月光下泛着冷白,苏然突然发现她左耳后有颗很小的痣,和档案里父亲助理的照片上那颗痣一模一样。你好像有心事。林悦转过头,声音很轻。苏然起身点了根烟:你认识陈副总吗?
打火机的火苗映出林悦骤然收紧的瞳孔,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爸以前是他的司机。 烟烧到指尖才惊觉,苏然望着窗外漆黑的荒野:我爸出事前,把公司股份都转给了慈善基金。他转头看林悦,你说,会不会有人不想让他这么做?
林悦的手指绞着衣角,红绳在腕间勒出红痕:张警官……你打算问他什么?我想知道,苏然的声音压得很低,他鉴定报告里写的刹车系统自然老化,是不是违心的话。
木板床突然发出吱呀声,墙角的阴影里似乎有动静。苏然猛地回头,只看见堆着的轮胎和工具箱,老板的旱烟杆斜插在泥地里,烟锅里的火星早就灭了。
睡吧。林悦躺下时背对着他,明天还要赶路。苏然盯着天花板上的蛛网,听着林悦逐渐均匀的呼吸声,却毫无睡意。他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亮起时突然弹出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张警官倒在养老院的草坪上,额角有血迹,背景里有辆黑色轿车,车牌号和楼下那辆一模一样。他猛地坐起身,林悦的呼吸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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