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档案楼的空调总带着股铁锈味,像把潮湿的旧钥匙塞进喉咙。苏然把第三杯速溶咖啡灌下去时,积灰的百叶窗终于漏进点夕阳,在“Ω连环案”的卷宗封面上投出道歪斜的光。
卷宗皮是深褐色的,边角磨得发毛,烫金的案名早就褪成了浅黄,像块被反复舔过的糖纸。十五年前的纸页比现在的要厚,翻起来带着种脆生生的响,苏然的指甲在“第七名受害者”的照片边缘顿了顿——照片上的女人穿着件鹅黄色连衣裙,躺在城郊废弃的砖窑里,右手腕上有道整齐的切口,旁边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个符号:Ω。
还没找到?林悦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时,苏然正盯着那符号发呆。实习生捧着杯热奶茶,发梢上还沾着点外面的雨丝,张队说当年负责这案子的老陈早就退休了,档案系统里只有这些纸质版。
苏然没抬头。档案袋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报纸,2008年7月15日的《南城晚报》,头版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写着:Ω杀手再作案,警方悬赏十万征集线索”。报纸旁边是份审讯记录,最后一页的签名栏里,李建国三个字被划了道重重的墨痕,像道没愈合的疤。
你看这个。苏然把卷宗推过去。林悦放下奶茶凑过来,手指刚碰到纸页就缩了缩——不知是谁在纸角碎了个小口,边缘带着点锋利的毛边。她指尖在第七起案件的符号旁敲了敲:这符号画得真标准,像用圆规量过似的。
标准得不像人画的。苏然扯了扯领带,脖颈后面沁出层薄汗。空调在头顶嗡嗡作响,却吹不散卷宗里的霉味,前六起都是用受害者的血画的,只有这起用了颜料,法医当时说成分和美术生用的丙烯一样。
林悦的指尖停在符号右下角。夕阳刚好移到那里,在纸页上投出片暖融融的光,她忽然“咦”了一声:苏队,你看这道杠。
苏然凑近了些。Ω符号右下角的竖弯钩末端,确实有道极浅的斜杠,像被笔尖不经意带过的痕迹。纸页已经发脆,那道杠的边缘微微翘起,透着点和周围不同的白。可能是画错了吧。林悦缩回手,指尖在牛仔裤上蹭了蹭,凶手作案那么多次,偶尔失误也正常。
苏然没说话。他想起三天前发现的第八名受害者——同样是在废弃砖窑,同样穿着鹅黄色连衣裙,右手腕的切口甚至连角度都和第七起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现场的Ω符号右下角,没有那道斜杠。
档案楼的走廊比办公室更冷。苏然把第七起案件的卷宗塞进公文包时,林悦正蹲在地上捡碎纸——刚才翻页太急,半张审讯记录突然裂开,碎成了七八片。实习生的手指被划了道小口,血珠刚冒出来就被她用纸巾按住了。
我这有创可贴。苏然摸出钱包,里面夹着包没拆封的卡通创可贴,还是上次侄女硬塞给他的。林悦伸手来接时,两人的指尖撞在一起,像碰到了什么机关——苏然忽然想起老陈退休前说的话。
那符号不对劲。去年冬天在医院走廊里,老刑警插着氧气管,声音断断续续的,第七起之后,凶手就没再作案了,我们查了三年,连个影子都没摸到……但我总觉得,那符号少了点什么。
当时苏然只当是老人糊涂了。Ω就是Ω,希腊字母表的最后一个,象征“终结”,连环杀手用这种符号很常见。可现在指尖残留的温度还没散去,他忽然觉得那道斜杠像根刺,扎在记忆里隐隐发疼。
苏队?林悦把创可贴贴好,指尖在符号照片上比了比,要不要把这页扫进系统?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
档案室的扫描仪在最里面的隔间,开机时发出阵老旧的嗡鸣。苏然把纸页放上去时,林悦突然指着屏幕“啊”了一声——扫描后的图像被放大了百倍,那道斜杠的边缘清晰得吓人,不是颜料,也不是血迹,倒像是用某种尖锐的东西刻在纸上的。这不是画的。林悦的声音有点发颤,像是后来有人补上去的。
扫描仪的光忽明忽暗,照在苏然脸上,把他眼底的红血丝映得格外清楚。他想起审讯记录里李建国的名字,那个唯一被列为重大嫌疑人的美术老师,在第七起案件后突然失踪,至今杳无音讯。档案里附着张他的照片,戴黑框眼镜,嘴角有颗痣,笑起来露出颗虎牙,看起来温和得像个书生。
查李建国的下落。苏然把扫描件存进U盘,金属外壳硌得手心发疼,还有,去物证科看看第七起案件的现场照片,要原始底片。
林悦应声要走,却被苏然叫住了。他指着卷宗里的现场勘查记录,在受害者随身物品那栏停了停:“这里写着,第七名受害者的包里有本素描本?嗯,记录说里面画了三十多张城郊风景,没什么特别的。调出来,我要看看。
物证科在地下室,空气里总飘着福尔马林的味道。老周掀开编号7的铁柜时,灰尘在手电筒的光柱里跳舞,像群不安分的虫子。素描本用透明袋封着,封面是深蓝色的,边角已经磨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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