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雨总带着洗不掉的寒意,苏然站在市局档案室的窗前,看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桌上摊着三份卷宗,塑料封面在冷光下泛着青白,像三具沉默的尸体。
最上面的是赵启东案。通缉令照片上的男人穿着深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嘴角甚至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没人会把这张脸和洗钱、谋杀联系起来——除了那些深夜里突然消失的账户流水,和城郊仓库里那具被强酸腐蚀到无法辨认的尸体。法医在死者指甲缝里找到了微量的钌粉,那是赵启东公司最新研发的催化剂原料,像一粒无声的指纹,按在罪证上。苏队,白露案的补充卷宗到了。实习生小陈的声音带着怯意,把一摞文件轻轻放在桌角。
苏然翻开封面,白露的照片从纸页间抬眼看他。二十五岁的钢琴教师,眉眼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却在去年冬天被发现死在反锁的琴房里。当时的结论是自杀——服用过量安眠药,现场没有第二人痕迹。可家属坚持上诉,直到三个月前,省检的复核报告指出关键疑点:死者胃容物里的安眠药剂量不足以致死,真正的死因是急性心脏衰竭,而她的床头柜抽屉深处,藏着一小瓶被篡改过标签的洋地黄。
更诡异的是琴房的门锁。老式插销锁,从内部锁死,门与门框间的缝隙被密封条堵死,像一个完美的密室。当时负责现场勘查的老法医退休前曾嘟囔过一句密封条太新了,却被当作无关紧要的细节忽略了。
发回重审的理由很充分。林悦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苏然抬头,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雾气在她镜片后氤氲开。省检的技术科复原了白露的通话记录,她死前三天,和一个加密号码通过三次电话,最后一次是案发当晚十点十七分,时长四十七秒。
林悦是市局新来的犯罪心理顾问,留着利落的短发,说话时习惯推一下眼镜,像在给每句话加上批注。苏然第一次见她是在密室艺术家案的研讨会上,当时她指着现场照片里的蜡烛摆放角度说这不是仪式感,是计算,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数学公式。
密室艺术家——这是媒体给三个月前那系列凶案起的名字。三名死者,分别死在反锁的书房、上了挂锁的储物间、从内部钉死的卧室里。每个现场都被精心布置过:书房的书按照出版年份排列,储物间的工具挂在墙上组成对称图案,卧室的衣服叠得像豆腐块。凶手像个偏执的工匠,在死亡现场完成艺术品,却没留下任何指纹或DNA。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连环杀手的变态炫耀,直到第三起案件的死者身份曝光——宏业集团的副总张启明,而赵启东是宏业集团的最大股东。这三个案子,像一串断了线的珠子。林悦把咖啡推到苏然面前,赵启东是主线,白露案是支线,密室艺术家是……隐藏剧情?
苏然拿起白露案的现场照片,琴房墙上挂着一幅《月光奏鸣曲》的乐谱复刻画,画框边缘有一道极浅的划痕。老法医说的密封条,后来检测出里面有纤维残留,成分和这种画框的木质纤维一致。他用指尖点了点画框角落,如果凶手先把密封条粘在门框上,再用鱼线穿过画框的挂钩,从门外拉动画框,就能让插销锁落下。画框被拉动时撞到墙壁,留下划痕,之后再用另一根鱼线把画框复位——这就能解释为什么现场看起来是完美密室。
林悦的手指在照片上比画着:需要精确计算鱼线长度和拉力角度,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她突然停顿,密室艺术家案里,储物间的挂锁锁芯里有细微的金属屑,技术科说是黄铜,和某品牌钓鱼线轮的齿轮材质一致。
苏然的指尖停在赵启东的通缉令上。男人的眼睛在照片里显得格外深邃,像藏着无数条暗河。赵启东的公司不仅做催化剂,还涉足精密仪器制造,他们的车间里,能接触到黄铜齿轮和鱼线轮的人不下五十个。
但能让他亲自下场的,一定是握了他把柄的人。林悦翻开白露的社交账号记录,她半年前在微博发过一张照片,背景是宏业集团的年会现场,配文‘原来童话里的城堡,地基都是烂泥做的’。当时没人在意,现在看来……
她可能看到了不该看的。苏然补充道,赵启东的洗钱网络,需要一个看似干净的外壳。宏业集团的慈善基金、文化产业投资,都是他的洗钱通道。白露教的学生里,有个是宏业副总张启明的女儿——就是密室艺术家案的第三个死者。
雨突然下大了,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密集的声响。苏然起身去关窗,目光扫过楼下的停车位,一辆黑色帕萨特的车牌被雨水模糊,尾号是731——和白露最后一次通话的加密号码前三位一致。
那辆车什么时候停在那的?他转身问小陈。实习生探头看了一眼,挠挠头:好像……早上就有了?我记不清了。
林悦已经打开了监控系统,调出现场监控。画面里,那辆车在凌晨五点十七分驶入停车场,司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下车时不小心碰掉了副驾驶的一个文件袋,几张纸散落出来,被风吹到车底。他弯腰去捡时,手腕上露出一块银色手表,表盘上有个特殊的纹路——像一只展开翅膀的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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