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有些刺眼,将墙面照得发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烟蒂混合的味道。李队捏着眉心,面前的笔录本摊开着,第三页的墨迹已经干透,却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桌面上——那是张诚前三次问询的全部内容,简洁得近乎敷衍,每一句都像精心打磨过的鹅卵石,圆润,却硌得人心里发慌。
张先生,我们再确认一次。案发当晚七点到九点,你说你在公司加班,有监控录像证明,对吗?李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张诚坐在对面的铁椅上,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眼下的青黑却暴露了他的疲惫。“是的,李队,监控能证明。我当时正在处理一个紧急项目,整个部门都在加班。”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喝水。
李队点点头,视线落在笔录本上那个名字——白露。死者,三十岁,单身,在一家艺术品画廊担任策展人,三天前被发现死于自己的公寓,死因是头部遭到钝器重击,现场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初步判断是熟人作案。
调查进行到第三天,线索像一团乱麻。白露的社会关系不算复杂,同事评价她性格温和,偶尔有些固执;朋友说她最近情绪有些低落,但问起原因,却没人能说清。唯一的疑点,是她银行账户里一笔五十万的转账记录,转账时间是案发前一周,收款方信息被刻意抹去了,像是用了某种加密手段。
张诚是白露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两人虽有联系,却不算密切。警方找到他,是因为白露的手机通话记录里,案发前一天下午,她曾给张诚打过一个电话,通话时长只有两分钟。白露给你打电话,说了什么?李队又问,这已经是第四遍了。
张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问问我最近的情况,说她手头有个展览,想找些老同学帮忙宣传一下。我当时在忙,就说晚点回她电话,结果后来忘了……他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要是我当时回电话了,或许……或许什么?李队追问。没什么。张诚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年轻警员小陈探进头来,对李队比了个手势。李队起身,走到门外。李队,查到一些东西。小陈压低声音,张诚的公司,最近资金链好像出了问题,有好几笔贷款都逾期了,还被供应商起诉了,正在打官司。李队皱起眉。张诚的公司叫“诚宇科技”,听起来像是个蒸蒸日上的科技公司,他本人也一直以成功人士的姿态示人,怎么会资金链断裂?
还有,小陈补充道,我们查了白露和张诚的大学记录,发现他们当年不仅是同学,还是恋人,好了差不多两年,毕业的时候分的手。李队愣住了。前三次问询,张诚字未提这段往事。他为什么要隐瞒?
回到审讯室,李队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张先生,你和白露,大学时是恋人吧?张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像是被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一拳。他张了张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过了几秒才低声说:是……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以为不重要,就没说。
不重要?李队冷笑一声,一个和死者有过亲密关系的人,隐瞒这段过往,你觉得不重要?他顿了顿,语气更重,还有,你的公司,诚宇科技,最近是不是遇到麻烦了?贷款逾期,被起诉,资金链断了,对吗?张诚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挣扎。是,公司是遇到点困难,但这和白露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李队盯着他的眼睛,案发前一天,白露给你打电话,真的是为了宣传展览吗?还是为了别的事?比如……钱?不是!张诚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不是为了钱。李队,我承认我隐瞒了过去,但我对白露的死,真的一无所知。
审讯陷入僵局。张诚的情绪很激动,但他的话里没有明显的破绽。李队决定先放他回去,派人暗中盯着。他有一种直觉,张诚身上藏着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很可能和白露的死有关。
离开警局时,天色已经暗了。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将张诚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而是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微微颤抖。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林律师三个字。张诚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张总,银行那边还是不肯松口,说再逾期一周,就只能走法律程序了。林律师的声音带着焦虑。
我知道了。张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再等等,我会想办法的。挂了电话,他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发出沉闷的响声。公司的困境,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半年前,一个看似前景大好的项目,因为合作方突然撤资,陷入了瘫痪。为了维持公司运转,他借了高利贷,本以为能撑到找到新的投资,没想到窟窿越来越大,现在连利息都快付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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