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的越野车碾过最后一段坑洼的土路时,仪表盘的指针刚好指向下午三点。车窗外的天色明明亮得晃眼,可当车轮真正驶入清竹村地界的那一刻,空气里的光线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大半,骤然沉了下来。
这地方……比资料里写的还偏。副驾上的林悦收起地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夹边缘——那里面是三起失踪案的全部卷宗。最早的失踪者是去年秋天的护林员老周,接着是今年开春的村医儿子,上周刚失踪的是村里的年轻媳妇王秀。三个人,毫无关联的身份,却都在失踪前去过村子北边的黑松岭,最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车停在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时,几个蹲在树下抽烟的村民齐刷刷抬起头。那眼神算不上敌意,却像一层密不透风的网,带着审视和警惕,把苏然和林悦裹得发闷。林悦推开车门,刚想拿出证件表明身份,为首的一个穿蓝布衫的老汉就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城里来的?找谁家?大爷,我们是市局刑侦队的,来了解一下村里失踪案的情况。苏然走过去,语气尽量放缓,可话音刚落,树下的几个村民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站起身。有人悄悄把烟蒂踩灭在土里,有人转身就往村里走,脚步匆匆,像是在躲避什么。
失踪案?啥失踪案?老汉皱着眉,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眼神却飘向远处的黑松岭,村里好好的,没人失踪。林悦愣了一下,刚要把卷宗里的照片拿出来,就被苏然用眼神制止了。他看得出来,这老汉不是真的不知道,是不想说。清竹村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土路与外界相通,典型的深山村落,闭塞、排外,更信奉祖辈传下来的规矩——而这些规矩里,显然藏着他们不愿让外人触碰的东西。
那可能是我们记错了。苏然顺着老汉的话往下接,目光扫过村口的石碑,碑上刻着清竹村三个字,边角已经被风雨磨得模糊,我们就是来做个常规走访,顺便问问,最近村里有没有人去过黑松岭?黑松岭?老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那地方不能去!是山神爷的地盘,谁敢去触霉头?山神?林悦抓住关键词,追问了一句,大爷,您说的山神,是指……
别瞎问!老汉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山神爷护着咱们村,可也记仇。那些不守规矩的,都是被山神爷带走了,是活该!他说完,不等苏然再开口,就背着手往村里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撂下一句:你们城里警察别在这儿瞎搅和,惹恼了山神,整个村子都要遭殃!看着老汉的背影消失在错落的土坯房之间,林悦压低声音:苏队,这村民的反应也太反常了。三起失踪案,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可全都在装糊涂,还把责任推给什么山神……
意料之中。苏然的目光落在黑松岭的方向,那片山林郁郁葱葱,可在午后的阳光下,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越是闭塞的地方,越容易被迷信裹挟。他们不是装糊涂,是真的信——信失踪者是被山神带走的,也怕自己多说一句话,会被山神盯上。
两人沿着村口的土路往里走,村里静得出奇。土坯房连成一片,屋檐下挂着风干的玉米和红辣椒,看着是寻常村落的模样,可走了半天,除了刚才那几个村民,竟没再见到一个人影。家家户户的院门要么虚掩着,要么从里面插死,偶尔能听到院里传来几声狗吠,却没人出来开门。这地方也太压抑了。林悦拢了拢外套,跟个空城似的,可又处处透着有人的痕迹。
苏然刚要说话,就见前面的拐角处闪过一个身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背着个竹筐,筐里装着半筐草药,正低着头往这边走。看到苏然和林悦,少年脚步一顿,眼神里满是惊慌,转身就要跑。等等!苏然快步上前,拦住了他,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少年攥着竹筐的带子,指尖发白,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们: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回家了。
我们就问一句,你知道王秀阿姨吗?她上周失踪了,你见过她吗?林悦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王秀是最新的失踪者,二十多岁,嫁到村里才一年,按理说在村里的熟人不少,或许能从年轻人嘴里问出点东西。可一听到王秀两个字,少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别、别提她……她是被山神爷带走的,是她自己要去黑松岭的,怪不得别人……
她为什么要去黑松岭?苏然追问。 我不知道!少年猛地后退一步,竹筐里的草药掉了好几株,我娘说,提失踪的人会招晦气,你们别问了!说完,他拔腿就跑,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旁边一扇虚掩的院门,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林悦看着紧闭的院门,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根本没法调查啊,一个个跟惊弓之鸟似的,连话都不敢说。
苏然没说话,目光落在少年掉在地上的草药上。那是几株常见的柴胡,没什么特别,可在柴胡的根部,沾着一点深褐色的泥土——不是村口土路的黄土,也不是村里院子里的黑土,倒像是某种腐叶下的湿土。他弯腰捡起来,指尖捻了捻那泥土,抬头看向黑松岭的方向:黑松岭那边的土,大概就是这个颜色。你的意思是,那孩子刚从黑松岭回来?林悦眼睛一亮,可他刚才还说没人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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