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的指尖在检测报告上停留了足足三分钟,指腹反复碾过古墓土壤成分那行铅字,连纸张边缘被指甲掐出浅痕都未察觉。办公桌上的台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身后的案件板上——板上钉着博物馆失窃青铜鼎的照片、嫌疑人的模糊监控截图,还有一张标注着王先生家的现场方位图,此刻新添的检测报告,像一把钥匙,突然要打开另一扇藏满秘密的门。
半小时前,审讯室的铁门刚在她身后合上。那名被抓的团伙成员老赵,面对监控里清晰拍到他搬运青铜鼎的画面,仍梗着脖子喊我就是个拉货的,不知道那是偷的。苏然当时看着他眼底的闪躲,只觉得这案子背后还有隐情,却没料到突破口会来自一件遗落的风衣碎片——上周在王先生家勘察时,技术科从沙发缝隙里夹出的那片深灰色面料,原本以为只沾了案发现场的灰尘,竟藏着更致命的线索。
苏队,老陈那边又发了补充报告。小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年轻警员抱着笔记本电脑快步进来,屏幕亮着的光谱分析图上,一道红色峰值格外刺眼,土壤里的含磷量是地表土的三倍,还检出了微量朱砂和腐朽的柏木纤维——老陈说,这是典型的西汉王侯级墓葬陪葬坑土壤,跟邙山那边考古队去年挖的汉墓成分完全对得上。
苏然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案件板上的青铜鼎照片。那尊失窃的鼎,铭文显示是西汉早期淮阳王的陪葬品,而邙山,正是西汉王侯墓葬群的核心区域,距离市区七十公里,山深林密,很多墓葬至今没被发掘。这伙人不是只偷博物馆,他们是连古墓都敢挖。她伸手把检测报告钉在案件板上,用红笔在“邙山和“博物馆之间画了条粗线,一条线盗掘,一条线偷藏,两条路的文物最后汇总到一起销赃——老赵嘴里的老板,比我们想的更不简单。小林凑近看报告,忽然指着一行小字皱眉:还有铅钡玻璃颗粒?这东西不是只有汉代贵族墓里才有吗?现代根本造不出来。
所以这碎片上的土壤,绝不是偶然沾到的。苏然拿起放大镜,再次观察那片装在证物袋里的风衣碎片。面料是厚实的防水尼龙,边缘有被撕扯的毛边,除了肉眼可见的土渍,还有几处极细的划痕,像是被尖锐的石头刮过。老赵穿的风衣是什么材质?她突然问。小林立刻翻出审讯记录:是棉的,浅灰色,跟碎片材质不一样。这碎片应该是另一个人的——可能就是那个老板,或者团伙里负责盗墓的人。
苏然点点头,抓起外套:走,去技术科。我要再看看那片碎片,还有,联系考古研究所的张砚教授,让他带上去年邙山汉墓的土壤样本,过来比对。技术科的实验室里,老陈正对着显微镜调试参数。看到苏然进来,他立刻让出位置:苏队,你看这毛发——之前没敢确定,现在放大了看,是狗毛,中华田园犬的,跟碎片粘在一起,应该是同时沾到的。显微镜下,那根淡褐色的狗毛清晰可见,根部还缠着一点土粒。苏然心头一动:王先生家养过狗吗?问过了,王先生说他对狗毛过敏,家里从来没养过。老陈递过来另一份报告,毛发DNA已经入库比对了,暂时没找到匹配的。
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张砚教授提着一个金属样本箱走进来,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苏警官,听说有新发现?他打开箱子,取出几管密封的土壤样本,这是去年邙山M12号汉墓的土,你看——他将样本滴在载玻片上,与风衣碎片上的土壤并排放置,颜色、颗粒度,还有朱砂含量,跟你这碎片上的土一模一样。尤其是这柏木纤维,M12号墓的椁室就是柏木做的,腐朽后混在土里,特征太明显了。苏然的呼吸微微一沉:张教授,M12号墓周边,还有没被发掘的汉墓吗?
多了去了。张砚叹了口气,打开手机里的卫星地图,邙山**峰那片,光是去年普查就发现了十几座疑似汉墓,都没来得及发掘。那里林密,路又偏,是盗墓贼最喜欢的地方。他指着地图上一片标注着未勘探区的区域,尤其是**峰后山,传说有座淮阳王的陪葬墓,里面有金印,这些年一直有人盯着。
金印?苏然的目光与小林对视一眼——博物馆失窃的青铜鼎,本就是淮阳王的陪葬品,现在又冒出一座可能有金印的淮阳王陪葬墓,这绝不是巧合。老陈,能确定土壤沾到碎片上的时间吗?苏然追问。最多一周。老陈指着报告上的氧化数据,土壤里的水分含量和氧化程度,都说明沾附时间不长,跟王先生家被盗的时间基本吻合。
线索突然清晰起来:团伙里的某个人,在一周前去过邙山**峰的汉墓盗墓,沾了古墓土,随后又去王先生家作案,遗落了风衣碎片。而王先生家被盗的物品里,除了现金,还有一件祖传的汉代玉佩——当时王先生以为只是普通入室盗窃,现在看来,这伙人是专门盯着有古物的人家下手。
苏队,老赵那边有动静了。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审讯室的声音,“他刚才要水喝的时候,嘀咕了一句**峰的路不好走,我们追问,他又不说话了。苏然立刻抓起对讲机:继续审,重点问**峰,还有狗——问他最近见过中华田园犬没有。她转身对张砚说,教授,麻烦你跟我们去一趟审讯室,帮我们敲敲边鼓。审讯室里,老赵坐在椅子上,头低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看到苏然带着张砚进来,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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