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指尖的钢笔在审讯记录上顿了顿,墨点晕开时,办公室的门被撞开。外勤组的小林脸色发白,手里攥着张还热乎的传真,纸边都被捏得发皱:苏队,海关那边扣了批货,你看这个——
传真纸上的照片有些模糊,但足够看清核心——泡沫箱里垫着旧报纸,十几件青铜器、瓷器挤在一堆,最底下那只宋代青瓷碗倒扣着,碗底露出的朱红标记像道旧疤,是她刻在脑子里十年的图案:变形的宫字围着半圈云纹,是本市博物馆二十年前为馆藏文物特制的防伪标记,十年前那起失窃案里,三十多件文物就是带着这个标记消失的。什么时候扣的?苏然猛地站起来,椅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抽屉里还锁着那本泛黄的旧案卷宗,2014年10月17日,博物馆闭馆后,展柜玻璃被特制工具割开,监控硬盘被拆走,值班保安在休息室被迷晕,等第二天开馆,宋元展厅已经空了大半。当时她刚入职,跟着老队长跑了三个月,最后只抓到个负责销赃的小喽啰,主犯影子至今没露面。 半小时前,货运站往港口送的,报关单写的是日用陶瓷,海关开箱检查时,老周一眼就认出这标记了——他以前在博物馆做过安保。小林递过保温杯,苏队,你昨晚就没合眼,先喝口热水?
苏然没接,指尖在照片上摩挲着那只青瓷碗。碗口有处细微的崩口,案卷里记载过,失窃的政和元年款青瓷碗口沿就是这么个形状——当年考古队挖出来时不小心磕的,修复后还留着浅痕。她摸出手机拨给海关缉私科的周伟,电话响了三声就通,那头的背景音很吵,有叉车的轰鸣,还有人在喊封箱编号。
老周,货现在在哪?在保税区的临时仓库,我让人守着呢。苏然,这碗绝对是博物馆丢的那只,我当年亲手给它登记过,碗底除了防伪标记,还有个极小的许字,是修复师的私章,刚用放大镜看了,真有。周伟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有个事,这批货的货主信息是假的,报关公司是个皮包公司,注册地址在郊区的废弃工厂,我们的人刚过去,就剩个空壳子。苏然捏着手机走到窗边,楼下的梧桐树叶子落了满地,秋风吹得卷起来,像极了十年前案发现场那堆被打乱的枯叶。她想起老队长退休前说的话:影子没离开,他只是在等机会,等把那些文物凑齐了,一次性运出去。我现在过去,苏然抓起外套,让你的人看好货,别让任何人碰,尤其是那只青瓷碗,指纹、纤维都要留着。
保税区的临时仓库在城郊,苏然开车过去时,太阳刚爬过地平线,晨雾还没散,仓库门口拉着黄色警戒线,两个穿海关制服的人站在风口抽烟。见她过来,其中一个掐了烟迎上来:苏队?周科在里面等着。仓库里亮着白炽灯,光线冷得像冰。十几件文物被分门别类摆在铺着黑绒布的桌子上,周伟正戴着白手套,拿着放大镜凑在青瓷碗前。听见脚步声,他抬头递过一副手套:你看这儿。
苏然戴上手套,指尖触到青瓷碗时,心脏莫名跳快了半拍。碗底的朱红标记已经褪色,边缘有些模糊,但“宫”字的笔画走势和云纹的弧度,和案卷里的照片分毫不差。她翻转碗身,口沿那处崩口果然还在,用手摸过去,修复后的釉面比周围略糙些——当年修复师说过,这是故意留下的痕迹,怕后续展出时和仿品弄混。除了这只碗,其他文物呢?苏然扫过桌上的东西,有件唐代的三彩马,马腿处有明显的拼接痕迹,还有个明代的青花盘,盘底没有任何标记,像是民间流传的私藏。
初步鉴定,有三件是二级文物,五件三级,剩下的是近现代仿品,但做得很真,普通人根本分辨不出来。周伟指着那只三彩马,这马的风格是唐三彩里的洛阳窑,但马肚子里有个暗格,我们刚才撬开看了,里面是空的,不知道以前装过什么。
技术科的人已经到了,正在给文物拍照、提取指纹。小李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紫外灯,突然咦了一声:苏队,你来看这个。苏然走过去,紫外灯下,青瓷碗的外壁显出几枚淡蓝色的指纹,不是海关人员的——他们都戴了手套。指纹边缘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是右手食指和中指的,纹线里似乎还沾着点深色物质,像是油污。其他文物上有吗?
目前看没有,就这只碗上有。小李用相机拍下指纹,我回去比对一下数据库,看看有没有匹配的。苏然起身,走到仓库门口。外面的雾散了些,能看见远处的货运站,卡车来来往往,车身上印着不同公司的logo。她想起周伟说的皮包公司,掏出手机给外勤组打电话:查一下‘恒通货运’的注册信息,法人、股东、联系方式,还有最近三个月的货运记录,尤其是往港口发的货,都列出来。
挂了电话,周伟走过来,递过一杯热咖啡:当年那案子,你一直没放下吧?苏然抿了口咖啡,烫得舌尖发麻:老队长临走前把案卷交给我,说这是他这辈子的遗憾。现在线索送上门,不能再丢了。她看向仓库里的青瓷碗,这批货要运去哪?报关单上写的目的地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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