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推开法医中心的玻璃门时,消毒水的味道正顺着通风口往下沉,混着初秋清晨特有的凉意,在她鼻尖绕了个圈。技术科的老张正趴在显微镜前,指尖捏着的镊子上夹着一缕深棕色头发,发丝在冷白光下泛着极淡的荧光,像被揉碎的星子。
喏,你要的报告。老张头也不抬,把桌上的文件夹推过来,金属活页夹撞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这头发里的发胶成分很特殊,是德国那边的小众牌子,主打防水防汗,国内只有两家免税店有卖。我们查了林悦的消费记录,她近半年买的都是日系保湿款,跟这个完全对不上。
苏然翻开文件夹,指尖划过检测报告上的成分列表,目光停在“苯乙烯-丙烯酸酯共聚物”那一行——这种成分的黏合度远超普通发胶,通常只用于专业造型,普通人很少会用。她想起昨天在林悦公寓看到的场景:梳妆台上摆着三瓶未开封的日系发胶,瓶身标签完好,显然是常用款,而那缕作为关键证物的头发,是在案发现场的窗台上发现的,距离林悦倒在地上的位置不到一米。
包装上的指纹呢?苏然抬头问,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夹边缘。查到了,是个叫周婷的护士,老张终于从显微镜前挪开视线,端起桌边的搪瓷杯喝了口茶,我们调了医院的监控,周婷昨天下午五点多去过林悦的公寓,停留了大概二十分钟。更巧的是,她是林悦的闺蜜,两人从护校一起毕业,后来又在同一家医院工作,关系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苏然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见过周婷,前天在医院的走廊里,那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女人眼眶通红,手里攥着林悦最喜欢的百合,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当时她只觉得是闺蜜间的正常悲痛,可现在看来,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第二天一早,苏然约周婷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见面。周婷来的时候穿着便装,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细细的一道疤痕。她坐下时眼神躲闪,手指反复绞着桌布,咖啡端上来后,只是用勺子漫无目的地搅着,连一口都没喝。
警方在那瓶发胶的包装上,发现了你的指纹。苏然没有绕弯子,直接把检测报告推到周婷面前,目光紧紧盯着她的反应。
周婷的身体猛地一僵,勺子“当”的一声撞在杯壁上,咖啡溅出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慌忙用纸巾擦掉,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抖:我……我只是帮林悦拿过东西,真的,我没做过别的。
拿东西需要特意去买她从来不用的发胶吗?苏然追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监控显示你昨天下午去了她的公寓,停留了二十分钟,那段时间你做了什么?
周婷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她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哭声断断续续地从指缝里漏出来:不是我想害她,是有人逼我的……有人绑架了我弟弟,说如果我不照做,就把他扔到江里去。
苏然的心头一沉。她示意周婷慢慢说,递过去一张纸巾。周婷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哭腔:前天晚上,我下班回家,发现门上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弟弟在他们手上,让我第二天去买那瓶德国发胶,然后趁林悦不注意,把她的头发放进发胶里,再把发胶放到案发现场的窗台上。他们还说,如果我报警,或者告诉任何人,就再也见不到我弟弟了。
你看到绑匪了吗?苏然问,身体微微前倾,集中注意力听着每一个细节。
周婷摇了摇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我没看到脸,他们全程戴着口罩和帽子,但是……但是我看到其中一个人的左手,有六根手指。他递纸条给我的时候,左手不小心从口袋里露出来,我看得很清楚,小指旁边多了一根小小的手指,指甲盖还泛着青黑色,像是涂了什么东西。
六指?苏然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她之前在调查林悦的社会关系时,曾看到过一份旧档案,里面提到林悦的前男友陈峰,左手有六指。不过陈峰在三年前因为经济犯罪被判了五年,现在应该还在监狱里。难道是有人故意模仿陈峰的特征,还是说……陈峰提前出狱了?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苏然立刻联系了监狱管理局。对方回复说,陈峰在两个月前因为表现良好,获得了假释,目前在一家建材厂工作,居住地址在城郊的一个出租屋。苏然当即决定,去建材厂找陈峰。
建材厂位于城郊的工业园里,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钢筋和水泥,机器运转的轰鸣声震得人耳朵发疼。苏然找到厂长,说明来意后,厂长指了指不远处的仓库:陈峰就在那里面整理货物,这小子平时话不多,干活倒是挺勤快,就是性格有点孤僻,不太跟人打交道。
苏然顺着厂长指的方向走去,仓库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灰尘的味道。她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弯腰整理着地上的钢筋。男人的身形很高,肩膀宽阔,头发有些凌乱,后脑勺的头发里还沾着几点水泥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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