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的指尖在尸检报告的边缘划出细痕,纸张上“退休法医陈砚”的名字被荧光笔涂得发亮。窗外的雨丝斜斜地砸在玻璃上,像无数根细针,把这个深秋的午后扎得支离破碎。她面前摊着三份档案,每份档案首页都贴着一张义眼的照片——银灰色虹膜,瞳孔边缘有一道极淡的月牙形缺口,全市仅三人佩戴同款。
最后一位就是陈砚,搭档李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十年前从市局法医科退休,住在老城区的巷子深处,听说很少出门。
苏然捏了捏眉心,视线落在桌角那缕证物袋里的头发上。三天前,城郊废弃工厂发现一具男尸,死者眼球被生生挖去,现场只留下这缕染过栗色的长发。DNA比对结果指向林悦,那个半年前因母亲的旧案翻案而声名鹊起的律师。而林悦母亲的旧案,恰好是陈砚当年负责的首具尸体鉴定——他给出的“意外死亡”结论,被林悦母亲用一份病理切片报告推翻,随后陈砚便递交了辞呈,从此消失在公众视野里。
我现在过去找陈砚。苏然抓起外套,将三份义眼档案塞进包里。雨势渐大,她撑着伞走进巷子时,积水已经漫过了脚踝。老城区的房子大多是青砖灰瓦,墙面上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陈砚家的门是深褐色的木门,门环上锈迹斑斑,敲上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无人应答。苏然的心猛地一沉,她掏出备用钥匙——是市局档案室老同事给的,说是当年陈砚退休时留下的,以防万一。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门开了。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混杂着霉味扑面而来,客厅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几缕光线从缝隙里漏进来,照亮了空中漂浮的尘埃。
陈法医?苏然轻声喊着,脚步放得极轻。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没喝完的茶,茶水已经凉透,杯壁上凝着水珠。她沿着走廊往里走,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推开门的瞬间,苏然的呼吸停滞了。陈砚倒在地板上,穿着灰色的家居服,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刀柄上沾着血迹。他的脸偏向一侧,右眼的位置是空的,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周围的皮肤被撕裂,血迹已经干涸成暗褐色。而在他手边,放着一缕和证物袋里一模一样的栗色长发。
李伟,立刻带人过来,老城区巷子,陈砚家,他死了,义眼被挖走了。苏然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掏出手机拍照,镜头里的画面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她注意到陈砚的左手紧握着什么,小心翼翼地掰开,发现是一枚银色的袖扣,上面刻着一个“林”字。林悦?还是林悦的母亲?
苏然的脑海里闪过林悦母亲的旧案资料。十年前,林悦的母亲林慧是一家医院的护士长,她的丈夫在家中意外坠楼身亡,陈砚作为首检法医,给出的结论是醉酒后失足。但林慧坚持认为丈夫是被人谋杀,她自费做了病理切片,发现丈夫体内有微量的安眠药成分,而陈砚的尸检报告里对此只字未提。
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市局成立了重案组复查,最终认定林慧丈夫的死是意外与药物作用结合,但陈砚因为遗漏关键证据”被记过,随后便主动辞职。林慧也在两年后因病去世,只剩下刚考上大学的林悦。半年前,林悦拿到律师执照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梳理母亲的旧案,在网上发布了大量证据,质疑当年的调查结果,甚至直接点名陈砚“包庇真凶。
苏队,我们到了。李伟带着队员走进来,警戒线迅速在门口拉起。法医蹲在陈砚的尸体旁,开始进行初步检查,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致命伤是胸口的刀伤,刺中了心脏。右眼是死后被挖走的,手法粗糙,应该是用尖锐的工具强行剥离的。
现场有发现除了头发和袖扣之外的证物吗?苏然问道,目光扫过卧室的衣柜。衣柜门是打开的,里面挂着几件旧衣服,最上面的一层放着一个木盒。她走过去,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枚义眼,银灰色虹膜,瞳孔边缘有月牙形缺口,和档案里的照片一模一样。这是陈砚的义眼?那被挖走的是什么?李伟皱起眉头。
苏然拿起义眼,对着光线仔细看了看,发现义眼的背面刻着一串数字:。这串数字很熟悉,她猛地想起,林悦母亲林慧的丈夫,就是在2013年8月15日去世的。
把这枚义眼送去化验,看看上面有没有其他人的DNA。苏然将义眼放进证物袋,另外,查一下林悦昨晚十点到十二点的行踪,她的头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伟点点头,转身出去安排工作。苏然留在卧室里,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幅画上——画的是一片海,海面上有一艘小船,签名是“陈砚 2014”。她记得档案里写过,陈砚退休后唯一的爱好就是画画,尤其是海景。可老城区离海很远,他为什么会画海?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市局档案室打来的:苏队,你要的陈砚的辞职报告找到了,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他们是谁?苏然追问。纸条上没说,不过我们还发现,陈砚在辞职后,每个月都会往一个匿名账户里打钱,持续了五年,直到五年前那个账户注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